江月婵凝视花二妮,目光悲悯。说起来她和花二妮遭遇相同,都是流民,都被卖过,又同样幸运。
她遇见了江侯。
花二妮遇见了子修。
原来子修说的事,正是此事。江月婵借打量花二妮,余光留意子修。
正是有过流亡经历,江月婵理解那位花二郎,或许他养不活妹妹,卖给别人,对两个都好。甚至他还算慈悲,更残忍的江月婵都见识过,易子而食,析骸而炊,绝非一句耸人听闻的苍白言语。
理解归理解,但她绝不容忍,为了一口吃食,把亲妹妹当作货物卖掉,和禽兽无异。
老舟子托仆从传话,说不回来了,想必和欧匠斗嘴气饱了。
武家女人招呼几人吃饭,二妮刚吃过,还是吃了两大碗,有些羞涩。
吃过饭,子修请求道:“月婵姑娘,麻烦你带二妮去休息。”
“哥哥,我不走,”花二妮死死抓着子修手臂,哭诉道,“我怕一离开,就见不到你了。”
子修鼻子一酸,当年严格带他去华胥时,何尝不是担心受怕,也因此记恨着子兰心狠。
他柔声安慰道:“二妮乖,哥哥不走,哥哥就是走,也带着二妮,好不好?”
任凭子修千般劝,花二妮也死死揪着。江月婵柔声细语道:“二妮,跟姐姐走,好不好?”
除了子修,花二妮只对江月婵略微熟悉,又不敢完全信任,想必这些日吃尽了苦头。
花二妮犹豫片刻,试探性问道:“姐姐,你是哥哥的媳妇吗?”
子修生怕惹恼江月婵,正要辩解时,江月婵俯身在花二妮耳边细声耳语,花二妮听完后松开手,乖乖跟着江月婵离开。
子修有些恍惚,江月婵说了什么?
“完了完了,”武去疾扶额叹息,道,“子修啊,红颜祸水啊,少康的教训,你可不能忘。”
子修收回心思,尴尬一笑。
武去疾说道:“我吩咐人搜一搜,那些流民多数安置在河东,少数安置在江南,如果花二郎和花妮在的话,应该能找到。”
“不必了,我亲自去找,”子修吐一口气,说道,“我不是子兰那种迂腐的君子,自己活得一地鸡毛,哪里敢管民生疾苦。可我在乎的人受了委屈,就是鬼神来了我也要咬他一口肉!”
武去疾问道:“子修,你去年也见到了流民,怎么看?”
子修目光悲悯,答道:“流民所到之处,犹如蝗虫过境,草木无根无皮。我那二十车粮食,简直是杯水车薪。”
武去疾深有感触,说道:“武延祚带着军士在武关熬粥,我在夏汭安顿流民。我这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个场景,从夏汭到武关有三十里,说得难听些,三十里路全是饿狗抢食。”
就像子修挨那顿骂,漂亮话好说,漂亮事难做。武去疾话说得难听,可要不是他举夏汭之力收留流民,就不只是难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