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双水村进行第一次村支书选举时，天正下着雨。雨倒是不大，点点滴滴，像撒落的珍珠，像结成的丝网，密密麻麻。雨虽然下的不大，但下的时间足够长。从正月十五元宵节开始，一直下到现在。用王德江话说，下这么长时间的雨是在双水村历史上没有出现过的。然后，他又抛出了那句几年前的话了，如此反常的天气，预示着双水村将会有灾难的出现。因为在我们的历史中，祥瑞是美好的象征，而异象则是灾难的前提。这并不是王德江的见解，从两千多年前的汉武王朝，这套天象示人的理论就已经产生。或许，王德江并不明白什么君命天授的道理，也不明白这是孔老夫子派的一家之言。他之所以相信是因为除了相信，他没有其他的选择。老一辈都是这么说，难道老一辈的人会有错？
说起天降异象，王德江会说起另一件及其严重的事情。正月十五的晚上，天空中突然传来了三声雷响。但凡有一点生活常识的人都知道。二月二，龙抬头。意思是说过了二月二，龙王爷才会升天，升天不升天人们是看不到的。看不到没有关系，人们可以听到，雷声就是龙王爷升天之后所发出的信号。现在才正月十五啊，离二月二还有一段时间，龙王爷一定是在他的龙宫里，和他的娘子，孩子们过年呢。既然这突如其来的雷声不是龙王爷发出的，就只有一种解释了，妖孽。至于是何方妖孽，人们不知道。但人们知道，不管是何方妖孽，它所带来的灾难将会让双水村有灭顶之灾。
能有这层顾虑的人除了王德江还有村里的其他几个年龄比较大的人。至于村里的其他人，则认为打雷下雨是大自然很正常的现象，没有啥好惊慌的。电视上就是这么说的。现在，在双水村基本上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不看电视的老古董，王德江为代表。一派是年轻人，家里有电视机的。出门说话三句话离不了电视上怎么说的。以此来标榜自己是与时俱进的，是双水村新一代的人类。这那一类人占据了大多数。他们不但在语言上模仿电视里人的说话，他们还模仿电视里人的穿戴。女人们开始穿高跟鞋，男人们则穿起了喇叭裤，有钱的买了风衣。像何家的那个在广东打工的后生，有事没事，出门都要戴着墨镜。王德江一开始还以为他眼睛瞎了。那个后生就把墨镜摘下来，让王德江试试。王德江戴上，天地间一下子黑暗了。吓了王德江一跳，还以为发生了日食。他忙把眼睛摘下来，丢给那个后生。边走边摇头，嘴里念念有词，至于说什么，没人知道。
年轻人可以根据电视上学来的科学知识，认为正月打雷没有啥大不了。可是，从正月十六开始下雨，五天后，不管是老年人还是年轻人，都坐不住了。因为老话说，春雨贵如油。意思是春天下雨是极其难得的事情。可现在却是滴滴答答下个不停了。人们在忧愁之时，更多的是无奈。为了打发空闲的时间，男人们就去张景象家打麻将。起初，村里人是去二占成家打满将的，因为他开着代销店，家里有两个麻将桌。大年初一的时候，男人们去二占成家打麻将，发现大门反插着。何有福推了推，没有推开。男人们认为二占成一定是一个人过年觉得没意思，起不那么早。章步良说要去去他爹家。这倒是个好主意。张景象家里有一个土炕，每到冬天都会烧炕，整个房间都热气腾腾的。在他那里打麻将还不会挨冻。张景象也很乐意人们在他家打麻将。他为何会如此大方，是有原因的。
张景象的老婆死了半年多了。起初，他一个人在家里住并不害怕，自己的老伴，活着的时候都怕他，现在人都死了，还能怎么地。再说，他们两口子的感情还算可以。用张景象的话来说，在他老伴去世前的头一天，他们凉热还行过房事。现在，问题就出在行房事上面。说起张景象老婆的死，村里人你差异，以为他老婆比他小五六岁。张景象今年也就六十二，也就是说他老婆还没六十岁。虽然农村人显得老相，可农村人每天都干活，身体条件都很硬朗。尤其是张景象的老婆，死之前的两天，村里人还看到她一个人背着好几十斤的木柴从地里一口气走回家。这么强壮的老太太，怎么说死就死了。问题的原因，只有张景象自己知道。这就要说到他老两口的那次房事了。
严格说起来，他们老两口已经四五年没有行房事了。在张景象进入六十岁时，他得了一场病，医生查处是心脏的问题，就嘱托他以后不要做剧烈的运动，也不要做一些神经亢奋的事情，譬如说做爱，喝酒，抽奖等等。张景象严格遵照医生的嘱托，从六十岁开始，他戒酒戒烟，不要说抽奖买彩票，甚至连他钟爱一辈子的牌九连都戒掉了。他怕的就是万一摸了一手好牌，心情一激动，心脏复发了。这可不是说着玩，报纸上就说过这事，一个老头打麻将，摸了一手十三幺，一激动，死了。报纸上还说过另一件事情，一个老头出去找小姐，做爱的过程中，一激动，死了。张景象是个很严谨的人，医生说的话，他会牢牢的遵守，这并不是说他怕死，他才不怕死，孩子们都大了，连孙子都结婚了，作为一个农村老人，他的任务已经完成。
他之所以不想死，是因为他他心疼他老婆。他老婆是个脾气暴躁的人，平日里和儿子，儿媳妇的关系都不好。如果他死了，剩下他老婆一个人在世上，将怎么生活啊。有一个爱情故事不就是这么说的嘛，两个深深相爱的人，在神父跟前许愿，期望对方在自己死之前死掉。其用意和张景象一样。
说了这么多，既然张景象这么怕死，这么严谨的尊重医嘱，怎么回和他老婆行房事了？这就要从行房事的那个晚上说起。张景象他老婆的关系很好。我说的很好不只是表面的相敬如宾，也不是是成立了家庭，有了孩子，他们就有了共同的目标。不是的，他们的好是从骨子里的好，是对对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个细小的细节都喜欢的那种好。这并不是胡说，最为充足的证明就是直到张景象的老婆四时，他们两个还躶体的在一个被窝里睡觉。
那天晚上，老太婆的手忽然攥住了他的张景象一哆嗦。当然，他也只是一哆嗦，哆嗦过后，并没有其他的想法。老太婆的另一只手抚摸着张景象的脖子。
“老头子，还记得咱们的第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