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请”王岚平用拐杖一直屋里。
钱萧乐抱着锦缎边走边道,“这些小太监太放肆了,连皇上的赏赐都不送进来,回头我一定找那韩赞周说道说道,还有没有礼数了”
王岚平领头而行,走得很慢,释怀笑道,“犯不上,我现在是无官一身轻,免了我正好,乐得清闲,走走。进去进去,不可这丑话说前头,你们也看到了,我这府里就你我三人。连个端茶送水的下人都没有,担待”
张煌言忿忿道,“什么?连下人都不给你留一个”
王岚平摇摇头,“嗨,人少更清静”
三人已到了前厅门口。张煌言推开门,咯吱一声,灰尘纷扬飘荡。
吐!吐!
张煌言挥挥手,皱着眉,将黄金夹在腋下,扶着王岚平迈上门槛,“来,侯爷,您慢点”
三人进了屋,钱萧乐忙放下东西。随手拿起桌上的鸡毛掸子在厅内的几张椅子上扫了扫。
“侯爷,坐着歇会,要不,我去烧点茶水”
堂堂定南侯府,尚书亲自烧茶水,也算是天下一奇闻。
王岚平将拐杖扔在一旁,“钱大人坐下吧,你来是喝茶的嘛,坐坐”
三人哈哈一笑,围坐在一起。但很快,他们便发现门口的几名兵丁正有两个也跟了进来,站在大厅外面。
王岚平知道,这是怕三人在里面有什么密谋呀。想必任是打骂他们也不敢离开了。
于是三人只是随意攀谈,扯东扯西,话题都在围绕着王岚平的伤势,甚至还在商量着是不是找几个下人,要不这府里也太冷静了,怎么不能侯爷都伤成这样。还得什么事都自己来吧。
有些事,聪明人不用说得太透,大家心知肚明,不就是马士英借着扬州失守一事,扯着皇上在打压王岚平嘛,傻子都看得出来,这朝堂上好像又要回到那朱由崧刚刚登基时马士英一手遮天的时代了,这是任何一个正直的大臣所不能容忍的,以前还有个史可法敢在朝堂上据理力争,后来又有个定南侯,现在嘛,没谁了。
从王岚平进城到现在,已经过了大半天了,除了这二位,还没有一名京官前来探视,这就很说明问题,当初王岚平将他们一一推上高官厚位,如今物是人非,一个个成了缩头乌龟,连看都不敢来看,皇上还没把王岚平怎么着呢,这帮子朝臣却都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生怕一旦马士英再度权倾朝野被连累。
转眼已是午后,二位尚书起身离去,王岚平杵着拐杖送到门口,待二人走后,那些兵丁这才返回府外。
关上朱红大门,王岚平将拐棍随手往边上一扔,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定南侯府里,就王岚平一人,里里外外几十间房间,他自觉腹中饿意阵阵,不觉来到厨房,厨房里也是满布灰尘,这翻翻那找找,一个吃的都没有,王岚平行军打仗,对饭食没什么讲究,可找了一圈,除了角落里的几只耗子跑过,嘛也没有。
他只得转回前院,重新拿起拐杖,朝门口喊着,“嘿,你们几个,去,给我到青溪酒楼订份酒菜”
屋外应声而去,这些事他们还是乐意效劳的。
定南侯府座落在紫禁城西安门外,北近玄武湖,东临西安门,南面拐过复呈桥,一墙之隔便是南京守备衙门,只不过现在和他没什么关系了,而且那还是皇宫城墙,西边沿着西安门大街走个二三百步便是金壁辉煌的汉王府,有趣的是,这个汉王府也是空府一座。
首位大明王朝的汉王,是永乐大帝次子朱高煦,永乐皇帝靖难成功后,于南京称帝,封朱高煦为汉王,令他前往云南就藩,但这小子以为军功赫赫,一直谋求太子之位,不肯就藩,等永乐皇帝一死,他死兵造反,想学他爹,却没想到刚刚折腾几天,就被明宣宗给镇压了,汉王朱高煦囚于南京西安门外汉王府内,没过多久,全家被赐死,这座王府也就一直空了下来,朝廷也再没有册封过汉王。
王岚平独自一人坐在落吐纷纷的前院中,想起这满朝文武,想起那怎么扶也扶不起的皇帝,想起天下各镇带兵的将军,唉,这个世道就不是这么玩的,不将大明这个毒瘤连根拔,一切都是扯,还是宋大力说的实在,索性反了吧,要不然满清早晚要一统天下,那我何苦来这大明一遭。
想着想着,院门缓缓开启,两名兵丁端着喷香的酒菜走了进来,随着他们的进来,王岚平还听到院外好像围了不少人,叽叽喳喳。
兵丁在王岚平边上的石桌上码着酒菜,王岚平扬扬下巴,问道,“外面闹哄哄的,干嘛呢?”
其中一个兵丁伸头往外看了一眼,随即一点头,叹息一声,“好像是一个从扬州那边逃难来的姑娘,听说是家人吃了官司,她这自卖自身,想凑些钱财,好去应天府告状”
王岚平一听,是扬州来的,难不成是自己当日和史可法一起从扬州城里驱逐出来的百姓,如果真是,怎么着也算自己作下的孽。
当下,王岚平便想起身出去看看。
另一个兵丁已经将酒菜摆好,拱手道,“侯爷,您慢用,有什么差遣您随时吩咐,小的们就在外侯着”
两人见侯爷像是要出去,又一人插口道,“侯爷,您管这些事干嘛,苦命人多了去了,再说,这女人家犯的好像是人命官司”
王岚平没听他分说,撑着拐杖便往外走,一个女人到了自卖自身的地步,那也真是走投无路了,出了院门,便是西安门大街,由于这里是皇城西安门的进出口,来往行人不多。
果然,在大门左侧围了十多人,王岚平透过众人的缝隙看去,只见一名年轻的少女倚着墙跪在街边,但看不清什么模样。
几名兵丁快步上前,分开众人,“让让让让,侯爷来了”
百姓都怕官,就别说是一侯爷了,忙作了一通鸟兽散,但有一人没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浓妆艳抹,身上一股浓烈的麝香味。
中年妇人见王岚平过来,忙堆起笑脸,蹲身作了一礼,但很快又转过头,板起了脸,叉着腰,指着那还在轻轻抽泣的姑娘,盛气凌人。
“嘿我说,丫头,你到底是愿不愿意呀,五十两,我可以看在你那可怜的哥哥份上才好心帮你一把,过了这树可没这店了,整个南京城也就我丁妈妈愿意出这价,你点头,银子马上就送来”
那姑娘哭成了泪人,磕了个头,“婶,我,我是清白人家的”
那中年妇人嘿嘿一笑,“真是怪了,叫花子还嫌饭馊,姑娘,知道现在这城里大姑娘多少钱一个吗?三十两顶天了,老娘能出五十两那也就是心善,你这水灵灵模样浪费了多可惜,以后呀,跟着妈妈我,穿金带银,有你享用不尽,来吧,卖身契我都带来了,你按个手印,银子马上就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