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限制初始脑损伤的扩散,icu病房的温度需要保持在20c到22c之间。
站在icu病房前,人的皮肤感受到的是寒冷,人的鼻腔嗅到的是刺鼻的消毒水气息,人的眼前看到的是坚硬的金属门,人的耳边听见的是家属的哭声。
有撕心裂肺的嚎叫,有压抑短促的哽咽。
明远医院icu病房里正躺着一位叫孙永康的五十多岁中年男子,他是五天前住进来的。
五天前,孙永康这位勤勤恳恳,老实本分的上班族和过去三十年一样,拿着包子和豆浆,走在上班的路上。
这是非常普通的一个工作日,没有任何异样,就连天上那微刺目的太阳也和过去三十年一样普通。
孙永康在路上时,便设想到了今天会发生的所有事。
他会在9:00准时进入办公室,随后用抹布擦干净桌子,泡上壶浓茶,看10分钟报纸,随后开始一天的工作。
他会在5:30时下班,6:08分踏入家里,晚饭应该是红烧肉和时令蔬菜,再加一个汤。
吃完饭后,他会看会儿电视,和邻居下会象棋,随后在晚上11:15时准时入睡。
隔天,再重复同样的时间表。
但孙永康没有预料到的是,在这天早上8:46分时,他倒在了上班的路上。就此,他重复了三十余年的时间表被打破了。
孙永康因为高血压引起的突发性脑出血,立即被送入了明远医院的icu病房里。经过几天的抢救,却是回天乏术,经过专业团队的评估,确定孙永康已经是处于脑死亡状态。
医生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孙永康的家属,孙永康的妻儿在短暂的愣怔之后,掩面痛哭,声音凄哀,在走廊里回荡。那悲恸鲜明,毫无任何掩饰,也因此,更能引起人的共鸣。
此时,即使是铁石心肠的人听了,也会觉得自己的心脏变得酸涩。
此时,旁人能做的,便是投以同情的目光。而更热心一些的,则可能会走上前去,轻声安慰。
此时,守候在旁多时的乔薇走上了前去,站在了孙家母子的面前。
孙家母子看清了面前的年轻女子,身着白大褂,一头长卷发捆成马尾扎在脑后,面容素净,脂粉未施,很漂亮的一个人。只是那双黑瞳,直直地看着人,通透干净得让人心惊。
孙家母子虽然抬眼看着乔薇,但这个漂亮的突兀的年轻女人并没有出现在他们此刻的神志里。
人处于巨大悲痛中时,周围的所有人事都是模糊的。他们一边抬眼看着乔薇,一边继续痛哭着。乔薇的出现,就像是波涛汹涌的大海里落入了一颗小石子。
有“扑通”的一声,也有水花,可却瞬间淹没在广袤的悲痛里。
直到乔薇边拿出自己的证件,边说出了那句话:“您好,我是本院opo办公室的人体器官捐献协调员。请问,你们愿意捐出孙永康先生的器官,让他以另一种方式存活下去吗?”
孙家母子听见了乔薇的话,但那话却只是进了他们的耳朵,并没有进入他们的心里。
他们继续哭着,也继续看着乔薇,那眼神里,一半是悲伤,另一半是不置信的懵懂。他们不是听不懂乔薇的话,他们只是不敢置信,有人会在此时说出这样的话。
怎么会呢?
他们的亲人还躺在病床上,他的心脏还在跳动,他的□□还是完整的,他的皮肤还是温热的,他的肾脏还在正常地发挥着作用。
怎么会有人走过来,说要让他捐献出器官呢?
怎么会有人在他们如此悲痛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呢?不可能的呀。
他们就这样边继续痛哭着,边看着乔薇。直到半分钟之后,乔薇的话彻底地从他们的耳朵里落入了心里。
他们终于反应了过来,这是真的。
这个女人真的是要在他们的亲人活着的时候,揭下他的□□,取出他的心脏,摘下他的肾脏,切下他的皮肤。
孙家母子停止了哭泣,他们看着乔薇,眼神已经变了。
乔薇记得自己几年前去看了藏区的天葬台,那里有烈阳,有经幡,蓝到纯净的天空上还有无数的秃鹫,在盘旋着,耐心地等待着天葬师处理遗体,好随时俯冲下来,饱餐一顿。
那个时候,乔薇看着那些秃鹫的眼神,充满了恐惧,震惊,厌恶以及不可思议。
就像是此刻,孙家母子看着自己的眼神。
她就是孙家母子心目中,天葬台上的秃鹫。
甚至等不及孙永康咽下气,她便要啄食他的骨肉。
孙永康的儿子名叫孙家胜,他个子不高,但身体壮实。此时,他双眸里闪着慑人的光,一张脸涨得通红,额角有忍耐的青筋。
如果不是顾忌着乔薇是女人,估计他会一巴掌甩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