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皋朝皇族子嗣的开蒙一般在三四岁,说白了,一群不大点的小东西被挪到一个屋檐下认认字学学音律,照常十个人里三个在哭四个在闹,两个打盹会周公,还有一个找不到。</p>
这麻烦事,咱的晚晚当然用不着。</p>
因为认字太早了,椒房殿的所有人都形成了一种过于乐观的印象,觉得初月晚什么都能比别人快一步,什么吟诗作对挥毫泼墨都能信手拈来。</p>
于是开蒙班也用不着去,待三周岁一到,初月晚正鼓着脸蛋吃庆生的蒸乳酪呢,突然被皇帝两手抄起来提进宸极殿,直接墩在了批折子的大黑檀木桌上。</p>
“来晚晚,随便写!朕挂到宸极殿的匾额上!”老皇帝拿起蘸好了墨的毛笔塞进她手里。</p>
葛太后云皇后初永望“呼啦”一下子全都围了上来。</p>
“裕宁会不会写首诗出来?”初永望紧张。</p>
“小妖儿笔都攥不稳,哀家看她也就能画个鬼画符罢。”葛太后兴趣盎然。</p>
“‘小舅舅’就别写了,笔画多,累着。”云皇后可不想云家那小子挂在宸极殿上。</p>
还没进宫的云锦书在府上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p>
话说回来,宸极殿里一圈人黑云盖顶似的围在初月晚上头,个个笑得见牙不见眼。</p>
“嘤。”初月晚瑟瑟发抖。</p>
胖乎,无助,又可怜。</p>
写……写写就写写叭……</p>
可惜手真的不够灵活,加上人还没纸大,正常的握笔握不住,只好全身的劲儿铆足了往一处使。初月晚一鼓作气——</p>
“啪”在纸上戳了个大黑点。</p>
初永望看了看举手倒戈:“儿臣投鬼画符一注。”</p>
初月晚才不服气了,继续使出吃奶的劲儿拖动毛笔。所有人的眼睛跟着笔转,蜘蛛爬一样的字迹隐约有了一点形状。</p>
草头出来了。</p>
一圈人马上开始猜。</p>
“花?”</p>
“荣?”</p>
“芒?”</p>
初月晚大笔一挥,画了条弯钩。</p>
“芝?”</p>
“艺?”</p>
初月晚“刷”地画了个圈撇出去。</p>
“芽?”</p>
“这是画了个蝌蚪?”</p>
“晚晚造字呢?”</p>
初月晚愁到不想写,人家不就是连笔连多了点吗?</p>
人小写个字真的好累啊……</p>
一笔一笔一笔地堆下来,偌大的纸上终于出现了一团黑漆漆麻赖赖不知道是什么的毛线团。</p>
凑在旁边看到眼睛疼的几位横竖没猜出这是什么字。</p>
初月晚在衣服上蹭蹭黑乎乎的小手,指点江山一般戳着那个字,声如银铃:“蒸!”</p>
围在桌边的人立即全都扭头看向邓氏——手里的那碟还没吃完的蒸乳酪。</p>
大家脸上的表情一起凝固,仿佛猜到了结局。</p>
然而他们还是想得太简单了。</p>
这天太阳东升又西落,守在殿外等待换匾的刘存茂终于在天黑之前接到了圣旨,一群太监把那长幅卷轴在殿前抻开,上面黑漆麻乌天旋地转无头无绪写着一串大字。</p>
刘存茂念完老脸皱成了包子,回头小声问皇帝:“皇上,这……真改上去?”</p>
“当然!”老皇帝得意洋洋,说完压低声音搓搓手,“咳嗯,反正谁也认不得。”</p>
第二天,宸极殿内“正大光明”匾额拆了,两根大柱子上多了副七扭八拐的对子:</p>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p>
“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