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是一个人呆了一夜,其实有些言过其实,因为到了半夜的时候,陈铮出乎意料的来了,跟前日一样,没有一丁点的架子,提着两坛酒在徐江南旁边席地坐下,徐江南看了一会白月牙,突然毫无征兆的开口问道:“之前那些话是你让他说的吧。”</p>
陈铮想了一会,点了点头,“不过这的确是李闲秋的话。”</p>
徐江南打岔说道:“我信。”不过紧接着又轻笑说道:“你是怕我不信?”</p>
陈铮给徐江南竖了个大拇指,毫不吝啬的欣赏说道:“聪明。”</p>
徐江南突然侧过头,看了一眼陈铮,有些好奇说道:“这一点不难猜,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让他替你说话?就一壶龙凤茶?”</p>
陈铮乐呵呵一笑,反问说道:“真的很想知道?”</p>
徐江南实诚的点了点头,这一点他着实奇怪,而且对比起陈铮知道李先生的这番话,他更加好奇前者是怎么让东方越如此卖力,毕竟在他的印象当中,老道士只会喝酒,平素就连观内的事宜,也都不问不顾,如今不遗余力,实在反常。</p>
陈铮感叹说道:“因为都是有志之士啊!”</p>
徐江南一句放屁正要开口,可瞧见陈铮的表情不似信口开河,又收了回去,低声骂道:“你说谁我可能都信了,他?嘿,除非日月倒转。”</p>
陈铮摇了摇头,轻笑说道:“你跟了李闲秋二十多年,你觉得李闲秋是不是有志之士?”</p>
徐江南不解其意,但依旧不假思索说道:“自然。”</p>
陈铮嗯了一声,一边开坛喝酒,一边继续说道:“说说看,这二十年里他做了哪些有志之士该做的事,不说为朝廷,就说百姓,或者说天下?”</p>
徐江南征了一下,想了想,皱起了眉头。</p>
陈铮没有等了一会,没有为难徐江南,反而递给他一坛酒,轻笑说道:“我知道你想说李闲秋其实想,没机会而已,那东方观主怎么就不是?李闲秋的确有才,二十多年前的千字赋的确很有想法,可说到底,最后这千字赋也不过是一篇文章,朝廷和百姓,要的是结果,而不是享有盛誉的一篇文章,徐家小子,看人可不是这样看的。”</p>
徐江南接过酒,顺手就喝了一口。</p>
陈铮继续说道:“再者又说,李闲秋若是没心思,这些话也不会说,这篇千字赋也不会有人知道,不过是耽于那位东越的妃子而已。西夏和北齐,必有一战,照理来说这才是李闲秋这些人的疆场,两国之间的珍珑局也只有这些人玩转的来,你觉得他会不眼热,不心痒?说白了两国之争,天下人无一幸免,无非是站队而已。”</p>
徐江南饮了口酒,沉默不接话。</p>
陈铮对此也不意外,毕竟数日之前,两个还上演着不死不休的桥段,如今能坐在一起喝酒已经跌破很多人的眼镜,包括陈铮自己,只能感概一句世事无常,只不过徐江南开始沉默以后,他也不会掉身份继续劝说,也是安静喝酒。</p>
盏茶功夫之后,徐江南看着白牙问道:“之前你就来了?”</p>
陈铮嗯了一声,不过接下来有些愠怒说道:“明知故问?”</p>
徐江南实在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你不也一样,知道我知道你来了,却要老道士过来,自欺欺人?”</p>
陈铮哈哈大笑,“跟你爹一个样子,半点亏都吃不了。” 徐江南一口闷酒下肚,沉声说道:“所以我爹死了。”</p>
陈铮收敛起笑容,闭了会眼,然后叹气说道:“所以徐暄死了啊!”</p>
徐江南用袖子抹了把嘴,将一条腿伸直,另外一条腿还是弯曲盘着,斜着身子说道:“那这些话都是你教他说的?”</p>
陈铮闻言其实有点不舒服,这个跟问题内容无关,而是身份,这两日就光在徐江南这里,他所回答的问题恐怕要比这二十年的总和都要多,一般都是他问别人,少有人敢用这种盘问的口气问他,就算有,也只是点到即止,哪里像徐江南这么不通世道,不过不舒服也仅仅是不舒服,陈铮也不会就此翻脸,又或者大发雷霆,而且这种闲适不用多想朝野事的氛围,他也喜欢。</p>
“一半一半。”陈铮咽下口中酒,没急着说话,等回味了以后,这才吐了口酒气满足说道:“而且想必你也知道是哪些。”</p>
徐江南点点头,心里有数。</p>
陈铮突然笑问说道:“听说你和方家有隙?”</p>
徐江南轻哼一声,低声骂道:“啧,你这是过河拆桥了?我可不信方家背后没有朝廷的指示。”</p>
陈铮有些夸张的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刚听到关于你的消息,我也惊异,不过惊异之后却没把你放在眼里。”徐江南面色古怪,陈铮突然觉得心情畅快,哈哈说道:“这是实话,你的身份在当时的确能给我带来一些麻烦,也仅仅是麻烦而已,麻烦是可以抽出手脚解决的,不像痼疾,所以我只是让纳兰将这消息给偷偷摸摸散播给了那些东越老臣,让他们头痛去了,嘿嘿,这些老臣子也没让我失望,从青城山里请出了赵掌教,不过可惜了,功亏一篑,原来卫家还有老神仙。”只是好像陈铮难得喝这么多的酒,话也开始多了起来,嗯了一声换了口气说道:“其实早在二十年前就有人提醒过我徐家有子的事,只是当时黄太医白纸黑字,又有尸体为证,我就没多深想,没想到你真的活了下来,也没想到是李闲秋救了你,更加没想到李闲秋会养你二十年而不告诉你身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