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白御桐匍匐在地上,像是虔诚的教徒跪拜真主一般,他胸腔下的肋骨一张一合,口中的喘息声也十分厚重,看起来像是刚跑完五千米长跑的运动员。
他咬牙用右手捂住了自己感觉要被撕裂开的胸膛,脸上的表情痛苦不堪。
乔安娜慢腾腾的挪步到白御桐面前,神色威风凛凛,仿佛君临天下。
白御桐心底的恐惧油然而生,他再也不敢用看影视剧明星的眼神去看待乔安娜了。他吃力地抬起头仰望着她,像是仰望长角的恶魔。
“你、你想要干嘛?”
乔安娜用丈母娘看女婿一样的眼神挑剔的打量着白御桐,那脸色看起来是哪哪儿都不满意。
她叹了一口气,“看来不仅是融合度不理想,你的识海也出现了问题。”
识海是什么玩意儿?请问识海的海滩上有穿着泳装的妹子么?
白御桐傻傻的问道,“啥、啥是识海?”
“嗯……简单来说就是你的精神和意识,你可以把它理解成脑浆,如果识海出了问题的话,轻则变成白痴,重则伤及性命。”
“这、这么严重!”白御桐大吃一惊,他急得快要哭出来了,“那可咋整啊大夫,我这病还有得治吗?”
乔安娜没有回答白御桐的烂话,她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白御桐头大,是该说知道还是不知道?
千万不能说错话!他观察着乔安娜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我记得……我的名字叫白御桐来着……”
乔安娜听后蓝色的瞳孔瞬间放大,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胡说,你明明叫江落恒!”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像是某大学的顶级教授在阐述一件众所周知的事实。
白御桐一头雾水,他不理解为什么乔安娜可以那么理直气壮的反驳自己——这叫个什么事儿?这就好比算命先生在问你算什么东西,你仔细一想,感觉他在骂人。
乔安娜紧锁的眉头渐渐舒缓开来,“看来你的识海的确出了问题……不过问题不大,和你捡回一条命相比,这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白御桐不理解她为什么会突然摆出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你还记得些什么?”乔安娜试探着问道。
还记得什么?白御桐沉思,我还记得我的生日,我的电话号码,还有我存在u盘里的几千张动漫娘图……不过这次他只是沉默着,并没有开口说话。
见白御桐没有回答,乔安娜便轻叹了一声,“那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我现在就去找若楠,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办法治好你的失忆。”
若楠是哪位?精神科的主任?白御桐呆呆地想。
这样说着,乔安娜回身踩着台阶一步一步向上走去,没有再回头,“看你现在的样子估计也没有什么自保的能力。我只说一次,所以你一定要记住,当你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就按着手上的印记并在心里默念:吾乃极夜与星之守护——苍月支配者……”
苍月支配者?这是白御桐第二次听到这个词,这次他却把它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那个时候我就会来救你了。”乔安娜一步一步地拾级而上,背影单薄又荒凉。
白御桐察觉此时她的背影有点像被打入冷宫的妃子。
虽然乔安娜咬字非常清晰,但白御桐在这种状态下却没怎么听明白,他强忍着剧痛说道:“好的好的,不过比起那个,大姐你能帮我叫一下救护车吗,我手机刚好没带在身上……”
乔安娜没有搭理他后面的话,“现在,你该回去了……”
这句话一下子就敲醒了脑袋沉沉的白御桐,下一刻宫殿就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像是打上了一层淡淡的马赛克——细小的颗粒从建筑物上分离,白色的大理石地板分崩离析,露出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黑色空间。
白御桐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忍不住朝宫殿的方向大喊:“喂喂!那、那谁谁,你家的宅子在掉沙诶!这种豆腐渣工程怎、怎么能住人呢!会死人的啊!”
乔安娜没有回头,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模糊的光影中。
建筑物随着时间的流动,也一点一点的消失殆尽,直到最后整个黑色的空间里只剩下了白御桐一个人。这时一阵倦意向他袭来,他努力支撑着沉重的眼皮,准备疲倦抗争到底,但它们最后还是无力地闭合在了一起,他的意识也开始逐渐模糊……
白御桐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却看见周围到处都是昏暗,昏暗中有几个细小的空缺透着微弱的光亮——那是墙上遗留的漏洞。
身下传来的触感告诉白御桐,他还好好的躺在雨点家里的床上,根本就没有到达过什么宫殿,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而已。
白御桐用舌头在嘴里拨弄着,口腔里立刻传出了呲溜呲溜的声音,他在确定自己的牙齿是否完整无缺。
幸好牙齿还在!他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还真是个奇怪的梦呢,白御桐吐槽,他从来没有做过感觉这么真实的梦。
可笑的是自己居然被一个spy的妹仔给揍到了天上去,想想都不可能的吧。
这时白御桐才注意到旁边空荡荡的,雨点的身影不知在何时已经消失了,没想到这丫头起床这么早……山里人真是勤快。
静下心来后,白御桐听到屋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这些声响有点像是秋风拂过稻田时麦穗相互摩擦所产生的声音。
白御桐摸索着打开了门,一道阴暗的亮光透过门缝照进了他的眼眸,细长的雨丝滴落在他那张滚烫而迷茫的脸上,传来了一股清凉的触感……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跳楼之后出现在了偏僻的大山里。
远处的天灰蒙蒙的,乌黑的云层间比较薄弱的地方透着细微的光,草原在细雨的冲刷下显得格外绿。
这时一阵微薄的凉风迎面吹过。
怪冷的,白御桐捂着肩膀又重新回到了木屋里,他决定等雨点回来。这样想着,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呆呆地看着门外的天空,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过了很久,白御桐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淌水声,而且还越来越近,最后雨点捧着一团绿色的东西小跑地钻进了木屋。
白御桐的目光被雨点的新装扮所吸引——她的头上戴着由竹片编制的圆锥形斗笠,斗笠的边沿还在不断地往下滴水;她身上披着一件棕色长毛的兽皮,兽皮上的长毛湿漉漉的往下渗着水;她那过臀的长发隐藏在兽皮里,并没有被雨淋湿;她身下裸露的脚丫光滑白皙,上面粘黏着黑色的泥垢;她手里抱着用不知名的宽叶片包起来的鱼。
这些装束让她从整体看上去像一个海边撒网的渔民。
雨点抬头露出了隐藏在斗笠下的俏脸,“你醒啦?”
白御桐眼前一亮,他想对她说,这身挺适合你啊!但仔细一想后总觉得这句话很蠢,像是男朋友表达对女朋友衣着品味的肯定及支持。
“是、是啊,刚醒没多久呢。”
“那就好,没让你等太久吧!”
白御桐轻笑着摇了摇头。
雨点把用叶子包起来的鱼放到火坑旁的平板上,然后起身把帽子和兽皮摘下来,挂到门边的墙上,上面的水珠直往地上掉。
雨点又回到火坑旁,拿起用叶子包起来的鱼藏在身后,眉开眼笑地问白御桐,“你猜猜今天有几条鱼?”
白御桐一愣,他看着雨点高兴的神情然后认真地思考道,“四条?”
“哈哈,猜错了,有五条呢!”雨点哄笑起来,然后轻轻摊开叶子给白御桐看,“看看是不是?有一条特别大呢!”
白御桐看着叶子里的鱼,其中有一条和矿泉水瓶子一样大。看到雨点那开朗的笑容,白御桐也受到了感染。享受着那份属于雨点的快乐,白御桐也不禁想起了自己的青梅竹马……那时候他们的快乐也很简单,譬如趁着大人不在家,王彩霞就会爬上卧室里的大床,再用遥控器打开空调制冷,然后邀请白御桐上床躺着,两个孩子泥一样地摊在床上。
王彩霞满足地说道,“好凉快啊!”
“嗯嗯!”白御桐也应声附和。
王彩霞扭头看见白御桐在抠脚丫子,于是就哄笑着指出,“呀!你居然在抠脚,好恶心啊!”
白御桐听到,立马停下手里的动作,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然后脸红的否认,“才、才没有呢!读书人的事,能叫扣吗……”
雨点看着出神的白御桐,不禁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有什么不开心吗?”
“嗯,啊?没、没有,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鱼呢!”白御桐撒了个谎。
听到他这么说,雨点小小的虚荣心一下子就得到了满足,她开心地笑了起来。
“你肯定饿了吧!”她从腰间拿出打火石,在靠近干草的地方不断敲击着。
白御桐的目光凝聚在雨点身上,在他眼里她的动作像是特写镜头一样变得缓慢了起来。
他不禁臆想到:如果给那个流落荒岛的哥们儿空降一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妹仔,那个哥们儿会不会就此打算留在小岛上和这个妹仔私定终身呢?他又会不会和她在简陋的庇护所里生只猴子,然后把它抚养长大呢?不对,怎么能只生一只猴子?要生就要生一窝啊!在荒岛上就算是计划生育也管不着!
其实雨点也算是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好姑娘吧?
白御桐低下头,不敢去看往火堆里添加干柴的女孩,他忽然把自己代入了那个异想天开地假设。
下一刻他就猛地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愚蠢的想法。
我怎么会这样想呢?雨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别把她想得那么随便啊混蛋!他在心里自责道。
因为雨点对白御桐很好,所以他绝不允许自己做出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来。白御桐就是这么一个人,总把是非分得太清楚,你对他好,他就会记在心里;你对他不好,他就会记在骨子里。
在他眼里,乱丢垃圾就是犯罪,乱闯红灯就得坐牢。
雨点把处理好的鱼用木签串上,然后放到火堆上炙烤。她起身将角落的背篓拿到身旁,伸手从里面取出两片鸡蛋大小的白色叶片,叶片上有奇异的墨绿色螺旋纹。
雨点嫣然一笑,然后把叶片递到了白御桐手上,“给!”
白御桐一愣,接过叶子,“这是什么?山里人用的手纸吗?”
雨点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头,“你是说的这个手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