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不眠之夜（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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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昌勇接到的电话是邓新洲打来的，邓新洲让何昌勇不用带王瑞斌去他那了，直接去中心医院。</p>
“走吧。”何昌勇拍了拍王瑞斌的肩膀，算他走运，邓新洲既然打来了这个电话，让他和王瑞斌一起去，那就说明邓新洲不打算放弃王瑞斌了。也就是说，不管别人怎么样，王瑞斌在这场事故中算是安全了。</p>
“哪儿去？”王瑞斌根本没听到何昌勇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他只是看着何昌勇在接电话，脑子里一片混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p>
“中心医院。”何昌勇皱了皱眉，王瑞斌这怎么回事，他刚才不是已经说了么。王瑞斌是没听到？</p>
何昌勇这才注意到王瑞斌脸色不对，有些苍白，何昌勇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他果然是被自己刚才的话给吓坏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p>
马洲可是邓新洲的绝对亲信，就连他都在凤陵呆不下去，被人给调离了，他王瑞斌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政法委书记，一点实际权力都没有，就想跟杨毅叫板，不配合张学勤，利欲熏心啊。</p>
“何书记，您一定要救救我啊，中心医院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王瑞斌突然一把拉住了何昌勇，他根本不知道何昌勇要带他去中心医院干什么，他也没想过。</p>
这个时候，他脑子是不够用的。他只知道，刚才何昌勇告诉他的信息说明邓新洲要放弃他了。甚至可以说，从杨毅一开始来到凤陵，邓新洲就没打算扶持他。</p>
“你放开，放开。”何昌勇厉声呵斥了一句，瞪了王瑞斌一眼，太不像话了。</p>
“这件事以后再说，现在你马上跟我一起去中心医院，这是邓书记的命令。”何昌勇甩了甩手，大步流星的走出来办公室。</p>
“何书记，何书记！”王瑞斌愣了愣神，突然大喊一声，追了出去。</p>
杨毅一回北口就径直驱车赶到了市委，他是来见邓新洲的。</p>
“江主任，邓书记在吗？”</p>
杨毅看到邓新洲的办公室里亮着灯，不知道办公室里还有没有别人。凤陵出了这样的事，邓新洲这会肯定也是很忙的。</p>
“杨书记，邓书记在办公室等您呢。”江翔陪着笑脸，前面领着杨毅进了办公室。</p>
一进门，杨毅就看见邓新洲的手刚从桌上的红色电话机上抬起来，想来是刚刚挂电话吧。</p>
“邓书记。”</p>
杨毅上前和邓新洲握了握手，邓新洲给杨毅让了座。</p>
“小江，你出去把门带上，谁来找我都说不在。”邓新洲摆了摆手，让江翔出去了。</p>
“中心医院的事你都知道了吧？”邓新洲先开的口，他知道杨毅刚刚赶回北口，估计还没来得及回凤陵吧。</p>
“在路上接到了汇报。”杨毅接到汇报的时候已经快到了，当时他只是给徐丽作了指示，并没有打算去医院看看。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他去也是无济于事的，要想解决江弋和程伟健，必须从源头着手。</p>
“你准备怎么办？”邓新洲看着杨毅，杨毅现在的表情很平静，这让他有些意外。杨毅这是胸有成竹，还是吃定了自己？</p>
“我已经跟张区长嘱咐过了，江弋和程伟健不管在医院干什么，都随着他们，不要拦着。”杨毅故意这么说了一句，事实上他的原话并不是这样。</p>
他是吩咐徐丽不要干涉程伟健他们，但也仅限于程伟健要抢尸体这一件事。如果江弋和程伟健的动作严重干扰了医院内部的正常秩序，那他们自然不会坐视不管。</p>
“你这可是放任自流啊。”邓新洲琢磨，杨毅这不是唯恐天下不乱么。江弋和程伟健没有了约束，那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p>
“程伟健控制着公安局，带了几十名警察，我这是为张区长他们的生命安全负责，也请邓书记谅解。”</p>
听杨毅这么说，邓新洲沉默了一会，杨毅这是有怨气啊。也难怪，程伟健一个小小的公安局长，竟然敢带着警察包围中心医院，围困区委领导。而杨毅手中竟然没有反制措施，这换做是谁，都会有怨气的。</p>
杨毅的语气已经很严重了，邓新洲很清楚杨毅想表达的意思，他无非是说如果医院出了事，都是程伟健和江弋的责任。</p>
至于说张学勤他们不阻止，那是因为他们无能为力。包括区长在内的几个区委领导，现在都在中心医院，可他们却对局势无能为力，因为他们面对的是荷枪实弹的警察，这样的情形说明了什么？</p>
杨毅这是在吐出江弋和程伟健的飞扬跋扈，是让他们犯下更大的错误。当然了，不管他们有没有犯下这更大的错误，局势发展到现在，江弋和程伟健算是完了。</p>
从杨毅一开始给自己打电话汇报这件事的时候，邓新洲心里就清楚了，杨毅他是要光明正大的清洗马系人马。而江弋和程伟健只不过是他拿来祭旗的罢了，接下来，只要这事一过，等待凤陵马系人马的一定是腥风血雨。</p>
邓新洲早就跟杨毅表达过自己的意思了，他不在乎杨毅在凤陵干什么，只要不牵涉到马洲就行。</p>
这也是邓新洲当初在会上夸奖凤陵前任领导班子的目的所在。这个目的当然被杨毅看穿了，杨毅之后在凤陵的整风在邓新洲看来，不过是小打小闹，他不仅容忍了，而且还当了杨毅的靠山，支持了杨毅的整风。</p>
邓新洲不仅是马洲的靠山，更是北口的市委书记，是省委常委，是一个**员。他是要保住马洲，可凤陵的官场已经是**丛生，也必须得到有效的治理，这是邓新洲支持杨毅的原因。</p>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邓新洲跟杨毅达成了默契，只要杨毅不把风陵的事牵扯到马洲头上，只要不在凤陵对马系掘地三尺，他就坚定支持杨毅在凤陵掌控权力。</p>
杨毅在凤陵开展的整风取得了一定的成果，杨毅的权威也是日渐增长。邓新洲看在眼里，他也是满意的。本来他以为，这场整风会在相对平和的环境中继续进行下去，可事情的发展还是偏离了原来预定的轨道。</p>
首先是公安局，程伟健抵制了区纪委对公安局的监督，公然跟杨毅对着干了，这已经埋下了不好的种子。而现在呢，更是出了毛军强谋杀竞争对手申华的恶**件，接着就是程伟健带人包围医院，围困区委领导。</p>
这一桩桩一件件已经完全脱离了预定轨道，邓新洲知道，杨毅不会再按常理出牌，平平和和的把整风继续下去了。</p>
杨毅要下猛药，他要在凤陵来一场暴风雨。邓新洲无话可说，他对杨毅的要求，杨毅已经做到了。甚至于程伟健在公安局公然和区纪委对抗，杨毅都没有马上动作。</p>
可现在是马系自己跳出来了，干出了这样无法无天的事，杨毅还能隐忍么？这当然不可能，杨毅也没有这个义务，一而再再而三的压抑。</p>
别人不知道，邓新洲可是清清楚楚，杨毅是带着尚方宝剑来的。杨毅有省里的鼎力支持，如果他真要在北口掀起一场滔天巨浪，自己都会很难办。</p>
但杨毅到北口后，并没有像他之前想象的那样，对自己开战。杨毅主政凤陵这几个月，狠抓干部作风问题，在下面有些人看来，或许手段有些凌厉。可在邓新洲看来，杨毅这样做，已经是非常温和宽厚了。</p>
整风也没抓几个人，杨毅如果真要狠心，他大可不必搞什么整风，直接动用纪委的力量，指哪打哪就行。</p>
邓新洲有时候甚至在想，杨毅为什么会这样隐忍？他年轻气盛，背后又有省里的支持，完全没有必要这样温和才是。</p>
刚开始的时候，邓新洲是在想，或许杨毅是没有把握，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但现在，邓新洲早已经不这样认为了。</p>
他觉得，杨毅的确是一个一心为公的人，他并不想当谁的枪使。所以，杨毅在北口，是看到问题才会去解决，并不是没事找事，故意来拆自己的台。</p>
邓新洲本来就对杨毅比较欣赏，现在杨毅在凤陵的温和做法也让他满意，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邓新洲希望和杨毅就这样相安无事的共事下去，可眼前发生的一切让这个愿望成了空谈。</p>
“我已经派人过去了。”邓新洲沉默了一会，说了一句。他对杨毅的态度早有预料，杨毅来之前，他就已经布置下去了。</p>
“那就谢谢邓书记了。”杨毅面无表情，他不派人过去，江弋和程伟健在医院闹出事来，邓新洲可就不好交差了。</p>
不仅是在凤陵，就是在市里，邓新洲也交不了差，因为谁都知道江弋和程伟健是马系人马，是马洲的人。他们敢这么做，是仗谁的势？</p>
到时候，邓新洲尽管手握大权，恐怕也难逃多方责难。至少在杨毅这，他是绝对不会手软的。甭管你邓新洲有多厉害，杨毅都不会容忍你给江弋和程伟健这样无法无天的官员撑腰。</p>
如果邓新洲不管，任由江弋和程伟健在医院胡来，那杨毅就要把事情闹大，他要针对的就不仅仅是在凤陵飞扬跋扈的马系人马了，还有他们的最大靠山，那就是邓新洲本人。</p>
杨毅相信邓新洲深知其中的厉害，所以他不会坐视不管，不仅不会不管，他还要管得彻底，管得公正公平，不能给人留下任何口实。</p>
“杨毅啊，申华的事情我也很遗憾，不过这件事还要等最后的调查结果，现在还不能下结论啊。”邓新洲问中心医院的事不过是试探杨毅的反应，现在他已经试探出来了，自然也就不会再在这个话题上绕下去了。</p>
“邓书记说的是，我相信我们的公安机关会给出了一个公正的结论的。”杨毅听出了邓新洲的意思，他这么说不是想为毛军强开脱，毛军强还不够资格。邓新洲是不想让这件事牵连到王瑞斌他们身上啊。</p>
杨毅心里冷笑，邓新洲想得倒是不错，可惜的是，这是不可能的事。毛军强是王瑞斌一手提拔起来的，他能脱得了干系？而江弋就更明显了，他和程伟健今天晚上干的事就把他给暴露出来了，他是逃不掉的。</p>
只是杨毅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却是不能说的，毕竟申华的死因还得等待进一步的结论。表面上，邓新洲的话还是没说错的么。</p>
“尽管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我还是希望凤陵能维持好安定团结的局面，眼下正是党委换届的关键时候，形势紧迫，不容有失啊。”听话听音，邓新洲自然是听得出杨毅语气里的不满的，可这个时候，他总不能站到杨毅一边吧。</p>
邓新洲相信申华的死肯定是毛军强干的，调查结论也一定会公平公正，但这个调查结论什么时候出来，就要仔细斟酌了。</p>
眼下正是党委换届的紧要当口，如果发生的大规模的人事动荡，这无论是对凤陵，还是对北口，都不是一件好事。</p>
邓新洲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他相信，杨毅也同样不想这个时候凤陵出什么乱子。就算他不用受党纪政纪处罚，可他是凤陵的书记，如果凤陵出了事，他也是有责任的。至少，他的执政能力就会被人诟病。</p>
杨毅的来头邓新洲是清楚的，作为杨家人，杨毅在省里也是背景深厚，这样的角色自然不会被凤陵的一点风浪给击垮了。可如果凤陵发生了变故，对他的仕途履历也是有损害的。</p>
谁愿意在自己的政治生涯中出现污点呢？邓新洲相信，杨毅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更有远大卓绝的目光，能看得清形势，否则他也不会年纪轻轻就位居高位了。</p>
“请邓书记放心，凤陵不会乱。”杨毅听出邓新洲的话里隐隐有威胁的意味，心里有些不舒服。可他又不得不承认邓新洲的话说到点子上了，这个时候，杨毅的确是不希望凤陵发生什么乱子的。</p>
杨毅是要清算马系人马，可未必就一定要在换届的当口，等到换届顺利结束，再下杀手，可能要容易一些。</p>
当然了，事情都有两面性，换届也是一个清楚异己的好机会，抢在换届之前或者换届的时候，把关键岗位都换掉，这个主意杨毅也是打过的。</p>
到底怎么选择，杨毅还没有拿定主意。一切就要看今天的事情接下来的发展了，还得看其他各方势力在这件事上的态度。最主要的，是要看邓新洲对马系的态度，对王瑞斌、江弋他们的态度。</p>
如果邓新洲能够拿出诚意，拿下王瑞斌和江弋，杨毅就不在其他马系人马身上大动干戈。如果邓新洲最终选择了包庇他们，杨毅可也不是吃素的。</p>
至于那个程伟健，他已经不在考虑范围了，程伟健小小一个公安局长，上窜下跳，竟然想跟杨毅叫板，这只能是自寻死路。</p>
就在今天晚上，徐丽还向杨毅汇报过，说是程伟健竟然想陷害自己的秘书。杨毅当时听到徐丽的汇报的时候，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程伟健也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他以为区纪委没能进入公安局，是他这个公安局长本事大么？</p>
简直是笑话，杨毅如果要拿下程伟健，不过是分分秒秒的事。杨毅相信，他只要在常委会提出罢免案，没有不通过的。</p>
杨毅之所以没这么做，不过是在等，等程伟健犯错，等王瑞斌和江弋出手。现在，他们动了，不管是被迫也好主动也好，终于是站在了一起。</p>
之前的整风，杨毅不过是小试牛刀，拿下了两个马系不算太重要的干部，敲打了一下王瑞斌他们。</p>
杨毅给了他们机会，可他们不珍惜，竟然胆大妄为，一再挑战党纪国法，一再挑战自己这个当家人的权威。</p>
杨毅已经不准备再给他们机会了，这次，他们一个也没想跑。</p>
邓新洲不知道杨毅说的凤陵不会乱，是应付他的表面文章，还是他已经想好了怎么做。邓新洲觉得自己应该掌握杨毅的想法，可他又有所顾忌，不好直接开口询问。就算问了，以杨毅今天的状态，他也未必肯和盘托出。</p>
杨毅是要向自己施压的，这个邓新洲还是理解的。杨毅希望得到自己的准确答复，对待王瑞斌和江弋他们的态度的准确答复，可邓新洲觉得，他还不能就这么亮出底牌。</p>
更何况，就算是给了答复，那又该如何？杨毅能满意的答复只有一个，那就是拿下王瑞斌和江弋。邓新洲自问，他还做不到这一点，他也得看看局势接下来的发展。既然这样，邓新洲也就不想在这件事上明确自己的想法了。</p>
王瑞斌的喊声在静谧的市委大楼显得格外刺耳，杨毅正在和邓新洲聊着，就听到了外边王瑞斌的喊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