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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青浓小镇化睦同(1 / 2)

虚凛之路 舟翁 更新时间 2021-10-13

 神州东南,风雨化处,有茂苍之青原。瑞年相蓄,茂苍之围渐聚千百宗门。是处,不见魔居,少有怪藏。地和而人广居,青荒之野遂积民几万,始建“小青镇”。

地处祥和,又有宗门庇护,小青镇自成一隅福地。其处遍设华美楼阁、石桥明廊。南北左右十几条街,尽是青砖铺地。街边酒楼、布坊、粮店、药铺、等营坊,皆二三层木楼,高挂鲜幌,气派一如。百姓居所鳞次栉比,亦白墙明瓦、小院高堂。镇中居民每日鲜衣靓靴、精神抖擞,来往从容,更显滋润。正是,天泰安详人宝居,如常顺世画和谐。

春长节时,午阳高挂,明黄正圆,恰若一烧饼。街边二顽童玩耍累了,额首高抬直视耀眼太阳,只馋的口水流下。不远处,长三棵百年大榕树,皆两三抱宽,枝条如盖覆方圆几丈。鲜白纸条,尽覆嫩芽。逐群灰羽、黄喙、红爪之麻雀,纵跃树梢,嬉闹不停,叽叽喳喳叫的欢快。榕树阴下,阳驳透隙,洒安逸宁祥之金光。一道者静立树下,金阳春荫落身,仰首凝目而观,许久未动。

深眸炯神,一如水静,观荣景而心慰。仙华之颜,恰煦风一展,道者微笑曰:“又是一春,树叶儿也逢阳三回了。”二童玩闹的冒汗,欢快跑来,见道者观景神游,亦瞪水汪汪大眼睛一同望去,只见些许繁扰聒噪觅食麻雀。女童嗤笑一声对男童道:“喏,弟弟。师傅又犯傻了。一日三傻,师傅不应道号青天,应叫痴道。”男童听的好笑,也是笑着点了点头。

道者撩手中金丝宝竹之拂尘,面如水静,不作回应。女童好玩,即扯道者衣角笑道:“师傅,因何欣喜?只麻雀矣,非怪非邪,亦无可降之处。”道者道:“雀性机敏,胆怯而多心。与人而邻逐群而生,恰显地和人安,怪邪不藏,是此欣喜。”女童佯叹道:“师傅,果然痴傻。无怪可降,岂不是没了生计,吾又要挨饿。”道者知小徒定是饿了,笑道:“正是午时,那便吃饭去吧。”听得此言二童子喜笑颜开,携伴牵手向街上酒家欢快跑去,道者亦缓步随后。

却说,道者自退圣选高位,再无宗门庇护。红尘涛浪,阅世情、读百常,历千难万险。一路上斗诸多神、魔、仙、佛等至强,自有一番收获。磋磨三年许,圣颜未改,狂傲之姿尽褪,贵气仙发深藏,不负仙秀拔俗之态,只作凡尘平民之相。发愿凡尘茹苦,低身立行。便只衣一青袍,踏一布鞋,不着坠饰。经年累月,与鬼怪相争衣衫易损,早布满补丁。行路万里,鞋踏更破,所踏四方软鞋,亦补了多次。青丝仙涛一如,簪木钗即是。如此不着装饰,不衣华服,恰显落魄。唯明眸皓容,精光神藏,睿华非凡,圣心昭昭。

琴叶道姑所遗双子,长名玄一,次名玄天。玄一者,因天时利乃天地不容至尊之相格。教之以类,循道而习,道者便素之以贵,许其衣粉色绣裙,踏精致白锦靴,又扎两冲天鬏,形常丽清而貌庄。又其性格外向而强,聪慧而城府,天赋仙灵,一言一行,皆不寻常。虽四岁年幼,却比常人更懂人事。亦有童之率真,煞灵动可爱。玄天者乃孤厚冷强之命格,性格内敛,少言寡语,道者便素之以忍,积其厚德。貌其头光寸发,麻布粗鞋,以境穷而养其智自强。

二童牵手而伴,欢快跑去。不急离远,便停步回首急催道者快行。道者惯步从容,自不着急。少时行至街中一家酒楼,名曰“清浓”。“清浓?啥意思?清为不浊,极浅薄明,不厚而白之意。浓之意正是相反。清浓合词,甚为奇怪。师傅此店名不通,不知何意?”玄一虽四岁,聪慧比成人更强,即指竹竿上挑之白底黑字招幌,问于道者,玄天一旁亦看向道者。

玄一多奇,道者有意开其明智,便回道:“清者,如酒之色,亦有酒之含义。酒浓且易理解。”玄一半信半疑,摇头道:“哦,若此何不写酒浓?”道者又言:“清者,亦同音情字,若为情浓,亦是可解。”玄一察觉道者非言所想,瞪眼掐腰气道:“师傅又是诓我。如此之言,清者亦可解为亲人之亲。那岂不是亲浓了?”

道者微微一笑,言道:“然也。如此清浓二字,多了许多意思。既然清字已多了三重意思,玄一可知何为正解?”玄一知晓师傅捉弄自己,一时心中无解,只得鄙视一言:“师傅,你的口才非是吾四岁小童可比。你既不知答案,莫诓骗小孩了。”道者道:“这也简单,咱们入得店中,若店中酒厚,食客好饮,那可解“酒浓”。若此店乃年轻相爱之偶经营,可解为“情浓”。若店中有相亲和睦一家之人,那便是“亲浓”,如此若何?”

“如此甚好。但是,进店前请师傅定见,不知你所想是酒浓还是情浓?如此,我也好对照。”玄一慧黠一笑欲为难道者。道者道:“我早给答案,只是你未曾入心。清浓即酒浓也。此地不见生发之气,非是情浓。此地未见地灵,难出大才、不养大德,也非亲浓。”“哼,师傅,胡言也狡得三分道理。那咱们便进去一问。”玄一摇头,快步而入。

进得店中,但见内中宽阔,木地清洁,朱梁大气,梯阔窗雅。十几张红木鲜桌,上置鲜亮茶壶、杯盏。正值午时,店中坐了七八桌,二十多食客,有镇上百姓,亦有行路修者。一进店玄一便打量起来,瞪眼嗅鼻四下查察,显得可爱。只一嗅便闻得酒味香浓,心道:酒店岂能无酒,师傅未必猜中。又观店中人设,只寻见一账房,两年少小二。果无夫妻携美之景,亦无一家和睦之象。

“有酒香味浓,姐姐,还是酒浓有些道理。”玄天当下笑言。玄一抬手止玄天之言,站起身却唤来跑堂小二。听的唤声,小二机灵腿快当即快步而至。三人抬眼,此小二年不过十五、六,大眼神炯,五官貌青。虽年少,却声色熟练,动作敏捷。只阳春已过,天气甚暖,他衣厚麻棉袍,前后忙碌不停,早已汗湿。小二来到,看一眼便笑言:“呦,两位小童及一少道,不知三位要吃什么什么?”

道者心明,此小二身着冬衣非是惧寒,乃因穷苦,必无春衣可换。虽处困地,却心坚韧,自强无怨。当下思索,处困顿者,思变而作强,以至有为。又以天眼一观,此青少顶罩瑞光,一生平安,日后富贵,亦是幸事。

小二来到,玄一即道:“大哥哥,不知因何尔店名曰“清浓”?”见七、八岁岁小童(二童不比寻常,生长也快。)问起店名,小二也是奇怪,不假思索,笑道:“小妹妹,此店乃是青浓。青草之青,非是清水之清。因此地名小青镇,又产青竹翠之美酒,故店名青浓。但因掌柜店主,不识文字,故而写错。如此,用了几年,名声盛传,也不再改动。”

听得真切,玄一语道者笑言:“师傅,尔错甚多。非是酒浓,非是情浓,亦非亲浓,而是青浓。”道者道:“是也。旁观者,非切己关节,亦不在其中。非思难辨,处平常心,如此为道。”玄一听师傅教训,当即吐舌耻笑道:“错了也如此狡辩,不得人师呦。”玄一却帮师傅,道:“姐姐,师傅说是酒浓,也并非全错呀。青浓便是酒浓嘛。”“青浓,非酒浓,此酒非彼酒。青已有镇名……”玄一好言,喋喋不休,与玄一论起。

不理二童辩论,道者稽首施礼道:“店家,麻烦上三碗素面。”小二响快答应一声,“素面三碗,得嘞,马上下面。”便下去催菜去了。听道者点得素面玄一当即心懒,小脸紧皱,百无聊赖,半趴到了桌子上,抬眼怨道:“师傅,又吃面呐。烦死啦,天天吃面。面条有什么好吃的。师傅,咱们今天吃点肉吧,肉好香的哦。”说话时,两小童眼巴巴望邻桌之荤菜,旦闻香浓扑鼻,虽未曾食过,亦觉无比美味。

道者抬手挡住玄一视线,道:“玄一,几日不吃戒尺便又懒散,且端正坐姿。修道之人不宜食荤腥。若烦面汤,下一餐换其他食物,如何?”玄一惧怕戒尺之苦,当即坐正身姿,情绪依旧委屈,气呼呼道:“吾乃童幼整日食素,焉能健身强体。每日行路百里之多却不给食荤,如此虐甚。师傅不给吾开荤,吾便生气了。”“吾自幼食素身体轻健,比之食荤更觉六感通灵。既为吾之弟子,自当与我一同。修道者不可藏怒,心有不平,且念素心三篇,自可解气。若要食荤却不可。”青天道士,闭目养神,淡言一声。

心知师傅,水火不侵,心比石坚,玄一心恼双手直挠得发乱,一边喊道:“师傅,气死吾也。生气便是生气,且念什么素心三篇?尔要修道,吾却不想。若不让吾吃肉,吾自今日绝食,饿死吾便罢了。”道者闭目,充耳不闻。四面食客看的真切,听得清楚,皆以为道者无德,不给弱子饱食,当下堂中议论纷纷,鄙视连连。

少时素面端来,玄天依道者规矩,先默念饭食恩德之篇,言道:念恩天地,存养之德。念恩父母,生教之德。念恩灵生,同明之德。默念完毕,玄天兀自吃面。玄一恼火,坐姿倾斜,恩德篇也懒得再念。她绝顶聪慧,心知绝食,难动道者心意分毫,只累自己下午难熬,便拿着筷子,戳着面条,一副委屈、生气的模样。

见二童皆不高兴,道者道:“玄一既然饿了,便好生吃饭,不要贪饭食之味。”玄一委屈怨道:“你毕竟不是我们父母。否则,岂会不让我们吃肉。师傅太过小气。”道者轻手抚摸玄一头顶,言道:“荤腥者浊,气杂而脏。食素者心清脑明,更善恩义。师傅非是小气,玄一明否?”“哼,悔也。若当年,吾父母托养吾二人与屠户之家,吾等岂有此扰,必日日吃的荤腥。”玄一白了一眼道者,嘲道。四面食客竖耳,听师徒二人怪诞对话,笑的前仰后合个个捧腹。

见玄一食肉心坚,道者即回头吩咐一旁小二道:“烦请店家,再上一只烧鸡。”小二又观道者一眼,虽二童难得食荤,然对方却不似富有。他一月银钱甚少,还得养家,自不敢担责。只得言道:“客官,烧鸡笼屉正有,只是荤菜须现银。烧鸡一只需一钱银,不知可否先付?”道者自钱袋之中,并三碗素面之资,共一钱及十二文散钱递了过去。小二收了钱,喜笑颜开,喝一句:“得嘞,您稍等,烧鸡一只立刻上来。”

玄一和玄天看得真切,师傅破天荒竟点了荤菜,二人陡然来了精神。二童腰板挺得更直,坐的更正,眼瞧师傅只见他圣光闪耀比往常看的更加顺眼。小二腿脚极快,自笼屉之中挑了一只最肥烧鸡,眨眼便回。眼见桌上烧鸡,肥的流油,内散香味诱人,二童皆忍不住咧嘴而笑。对视一眼,却都不敢动手。二人跟随道者三年已多,虽未学道者之能,却知其料事机先,城府如海,言行难测。盯着烧鸡,玄一装作一副不甚在意的神情,怪道:“师父为何买此烧鸡?莫不是午后要抓什么喜吃烧鸡之鬼怪?”

“玄一有话便讲,莫学那些凡夫打慌。”道者训道。玄一哦一声,即道:“如此,那我便直说了。此烧鸡莫不是买给我二人吃的?”“是。”道者。“噫?师傅怎会开窍,如此大方,莫不是藏什么阴谋又害我二人。”玄一斜眼打量却是不信。自二岁开蒙,道者却让二童斗了许多魔怪,吃了非人苦头,他二人皆是怕了,也不信道者。道者道:“凡人七岁而智,当以教化。你二人非常人可比,二岁便天灵皆开。自此,吾便设戒条,规正你二人心性。如今虽只四岁,但你二人情志已显,比常人十岁还强,更生我执之见。如此,自今日起,荤素之戒,自当废除。食荤食素皆随尔心,吾再不阻拦。”

道者之言如天降之喜,玄一兴奋透顶,喜道:“真的?道者可不能撒谎呦。”“然也。汝二人放心吃吧。玄一且补念恩德词。”道者点头道。玄一当即言快如风,含糊着念了一遍恩德词,急不可耐扯下一只鸡腿,大口吞吃起来。眼见玄一吃肉,师傅也不打她,玄天当即也弃了面条,吃起荤食。二童尝了肉味,更觉幸福。玄一啃着鸡腿对道者笑道:“师傅,还是肉好吃呀。早知师傅还是有点人心的。吾便应早劝你了。师傅不曾食荤,不知肉之滋味。不如一尝,必悔当素道。”

道者道:“青浓二字,为师刚讲。玄一便忘,当吃戒尺。”听言戒尺,玄一吓的激灵,差点掀翻桌椅,慌道:“旁观者,非切己关节,亦不在其中。非思难辨,处平常心,如此为道。吾何曾忘记,只是一时心忙,说错了话。师傅,吾尚年幼,莫老用戒尺吓吾,吓得人家肝胆都怕。”道者面色不改,心中却喜,果然玄一非凡,只一言她便可百通明达,如此不及青少,她之成就必不输与自己。

玄天听得糊涂,问道:“啥意思?为何师傅,又提清浓?不是酒浓之意吗?”听胞弟之问,玄一哈哈一笑,“清浓、酒浓,只是我执罢了。噫,若如此,那食素、食荤,亦是我执。原来如此,师傅当真好机巧。”道者点头,赞赏一眼,一边将二人碗中面条倒入铁瓮之中留晚上食用,一边言道:“玄一,你二人明日便可学吾之本领了。虽然不算太早,亦不算晚。”“吾四岁便如此神慧,师傅还说晚。哎,做尔弟子,太过无力呀。”玄一摇头言道。

两童平生第一次,食此美味,欲开难止。二斤烧鸡,竟吃的精光。道者一旁劝阻两遍,便不再多言。如此,饱食伤身,二人皆撑的难受,趴在桌上,捂着肚子,动弹不得。道者自有灵法,可助二人消化腹胀,却并未施法。人贪五类,财、色、名、食、睡,积微而巨。贪何伤何,二童贪吃伤胃,须承受苦熬,如此,下一次便知节制有度。

道者端坐,等待二人化食。玄一却是抬头打趣笑道:“师傅,吾知晓尔必有大篇文章教训与吾。然吾不悔,若此贪食才是开心,即是命丧吾也坦然。”玄一吃撑发死也不悔之感慨,可见贪食。道者忍不住一笑,嘲道:“嗯,不愧吾徒,撑死亦乐。享受之美,心无旁骛,当真高论,为师佩服。”见师父笑话自己,玄一反驳道:“师傅六欲皆寡,谁也不沾。如此为道不觉太孤,有何乐趣可言。”“清浓之意,尔又忘了。”道者呵呵一笑。

休息片刻,三人离开清浓酒家。二童乃是魔体恢复的快,又有了精神。玄一四处蹦跳带着玄天,自看遍街上之景。玩耍了满身汗湿,玄一回头语道者遗憾道:“师傅,此镇真是富饶,景致也好。可惜,我们今日便要离去,也看不全。”“为何如此发问,吾未曾言今日要离开此地呀?”道者道。“嘿嘿,师傅乐善好施,兜里总无银钱。此处又无妖邪,吾等自然上路,如常露宿荒野呀。”玄一慧黠一笑回道。“嗯,有理。不过,小青镇物阜民丰,地气祥和,留一日也无妨。且找一间客栈住下。”道者笑道。

“哦,太好了,不用住在野外了。太棒了。”二童喜的手舞足蹈,又欢快向街上跑去。见二童如此,道者一叹,“哎,修行即苦。自双子出生,未有父母之爱,随我吃尽苦头。如今,只一烧鸡一软塌便觉无比幸福。是吾之苛矣。然不以苦心,焉得慈悯之质。无有慈悯,难入道心。日后,你二人自晓吾之苦心。”

玄一带着玄天跑的欢快,于街道之上四下逛许久,瞧见一家门第宽阔,车马冗杂,好似大户庄园之处。但看门匾却写着:睦同客栈。

玄一看见门匾,点头笑道:“睦同,嗯,又是怪词。师傅,为何此处庄园,却以客栈居名?岂不是自降身份?”道者点头道:“庄园豪华,乃是后建。睦同乃邻道而生之意。客栈为迎四方宾客,容天下之人,休息食宿之意。以庄园为客栈,想来内中人家乃一方善德,好结交天下人为友。”玄一欣喜道:“如此豪华庄园,必是好居处。吾自进去一探。”

三人自大方而入,进入庄园前院正遇一名穿蓝色长衫,头匝布巾,腰围灰布绦之人。那人四十岁左右,面容清雅,发秉须正,文质彬彬,恰似书生,正是睦同客栈之主。院中他见到三人,当即内中欣喜迎出。

见到三人,书生拱手相迎,笑道:“失迎,失迎。在下睦同客栈店主潇风同,见过道者。”来者玉树临风,举止文雅,礼貌施礼,二童观得惊奇,头一次见到礼待道者之人。道者即还礼云:“福生无量天尊。小道青天见过庄主。庄主内中而迎,已是道者之福,不必客气。”“哪里,哪里,远来是客,游方之人更为不易。既有缘而至,吾自好生招待,请。”潇风同好客,即欣喜领路。

庄主亲领三人至宽阔客院,院中但见花坛之中鲜花正放,梨树正白,瓣如雪洒。二童心奇,少不得玩耍一番。随后庄主让仆从打开一处客房,领三人而入。内中但见,红毯地软,榆木桌椅整洁,上有一瓶春采鲜花为饰,内竹兰梅菊四雅屏风隔断客卧二室,东西墙壁亦挂字画,可见店主亦是好文之人。高床之上铺蓝布丝绒锦绸,叠两床绣花红被,置一双缝荷绿枕,亦是干净舒软。玄一和玄天不顾形容,爬上床铺,乐得打起滚来。

潇风见小娃可爱,亦是开心,拂须言道者:“道长,吾爱清洁,客房皆是干净,被褥也新洗,请放心休息。晚上饭时吾自安排几样好菜送来。”道者道:“谢庄主照顾,不知一宿住宿加今晚明早两餐多少银钱?”潇风同笑道:“道长勿扰,吾喜道乐佛,一切食宿皆吾供养,哪怕住上一月也是无妨。”道者摇头道:“吾有规矩,不可积欠人情。该多少便多少,吾负担得起。”见道者神情严肃,不似玩笑,潇风同回:“如此,那吾便不推辞了,道长留一两银即可。”青天道士当即掏了银钱,交与潇风同。潇风同接过银钱,赞道:“道者清贫却如此性高。吾自好道,午后正闲,可否随吾后堂叙话,一讲世外游历之见闻。”

于是,道者放下行囊与潇风同后堂闲话。玄一和玄天,在庄中自在玩耍。道者跟随庄主来到内院堂中。但见,内中陈设更是奢华。绝品高人字画挂壁,古珍金器玉饰,千年花梨木桌椅,目及所见,皆价值千金。二人落座,自有十三四岁丫鬟端上古瓷茶具。潇风同亲倒香茗递与道者,道:“吾自小便爱道学,亦有心寻宝山拜名师学道。然老母尚在,吾为家中独子不敢远行。如此,见道者如亲之喜。唐突之处,道者莫怪。”道者点头道:“甚善。为道者,自然而为,道心而为。孝顺父母便是大道,亦无须外出缘求。”“道者所言亦是吾想。不知道者仙山何处,为何携二童游历至此?”

“山门微名乃道冢离山。至于二童,父母早丧。吾受其母之托,代为照顾,故而风雨同行。”道者回道。“如此天涯苦旅,必是艰难。不过修道者,心无旁骛,去凡脱俗,心自无碍。不知道者在外游历,经几年时?一路上,又经过哪些地域,有何奇闻?可否详谈?”潇风同点头好奇问道。“吾自仙宇东南,岐山而行,已三年余,先后经历七万三千里地,历经东南黎地、荒澜月地、乌熟赤地——”道者正言此处,堂外一衣着富丽,白锦绣花华服之妇人走入,正打断二人闲话。

“哎呦呦,哪里来的穷酸小道,莫不是哪路乞丐捡了遗路破道衣,化装行骗而来。吾岂是好骗之人,莫瞎了狗眼来此讨打。”那夫人进得堂中,指着道者便是无礼辱骂。见来人,潇风同急忙起身喝道:“休得胡言。道者已付店钱。吾请其来,不过话闲。他焉得吾家一分好处。行为如此粗鄙,焉为人妇。”

“哼,休得诓我,他一件整衣也无,焉得闲钱住店。尔平日便将家财散布,吾焉不知。若是如此,纵然千万家财,也被败光。且赶破道出门,否则吾必不饶你。”那妇人听了不信,柳眉横、丹口龇,如煞之状,挥舞十指,撒泼刁蛮之样。“妇人可恶,焉敢无礼。再要撒泼,为夫必不客气。”潇风同气恼至极,神情激动,举手却是要打那妇人。

妇人见状即扯发乱、厮衣袍,仰天哭嚎冲向潇风同,一边大声嚷道:“哎呀呀,你欺我弱女,没有天理。来人呦,打人喽,打人喽。你早看我不顺眼,打死我便罢了。来呀,打死我呀。”潇风同气急恼火,手举抖颤,却始终不敢打下。只能气的甩手叹息,毫无办法。道者见状,站起身来,稽首告退,曰:“福生无量天尊。不过小事,无须动怒。道者告退,请慢商议。”

见道者退去,潇风同颇感愧疚。他虽乐善好施,其妻却刁,也常与其厮闹。当下,与悍妻耐心一番解释,又招来两名仆从作证,证明道者确付了店钱,那妇人才罢手不闹。

门外之人皆听得热闹,见道者走出,玄一上前恼道:“师傅,那妇人骂你。为何不施灵法惩治与她?”道者:“妇人无错,吾为何要惩她?”玄一气道:“啊,这还无错。庄主为人乐善好施,心怀正气。而妇人小肚鸡肠,满怀自私。大声谩骂与你,让你当众难堪。如斯,若我必不饶她。”

道者一笑道:“哪里是妇人小肚鸡肠,分明是玄一肚量太小。呵呵,玄一,你还记得《天地正观》第十五条为何?”玄一即念道:“事皆因果,灾福有理。遇辱不怒,遇卑不亢,遇难不悲,遇彰不喜。量己为,思己过,顺天之宜,自心神安。哎呀,师傅这书上所写皆是废言,遇事怎能如此忍让。那岂不是惩善良而扬恶威。”

“怒而失智,便失方寸。与他人争吵对呛,只加剧矛盾,觉无益处。或仗术强而施惩戒,亦不能让其心服。不如退后一步,她自明真相,自然不在为难,也更心服。”道者回道。“哼,惩治这恶妇,虽不能让其心服,也能大快人心。”玄一依旧气恼。

见玄一生气,道者呵呵呵一笑:“你这小徒,倒是脾气大。那我问你,你再细思,为何店主宽厚而其妻心窄?吾又因何遭辱?”玄一和玄天听此怪问,各自低头思考。玄一敏捷,片息有解,回道:“店主心宽多柔,男子属阳。若柔过而失阳,阴盛则失协调。至于辱骂师傅,一则夫妻不协已久,早有嫌隙,因此失信。二则,师傅衣着不显,常人见了自然鄙视。”道者点头,道:“哦,玄一聪明。如此,也当明了,《天地正观》所言非虚。那妇人泼辣,一来乃是因为庄主虽柔,却素日不曾化解夫妻矛盾,不能交心,而至遇小事而怒藏发。二来,也是师傅衣着不显,满是补丁,自取其辱罢了。”道者道。“师傅年长识多,山中老仙也不能辩。吾自耍去不与你论。”玄一当即离去。

道者回到房中,拿出赤笔、朱砂、黄纸等物,撰写灵符备用。玄一和玄天,自在庄中玩耍。不一会儿,潇风同内院气冲冲而出。虽家资丰厚不缺衣食,然其妻彪悍,其母倔强,二人整日争吵,让其满腹愁苦。立与院中深井前,观井水之深渊,心下难熬,恨不得投了进去。

玄一见得真相,蹭蹭蹭跑到井边,笑道:“着!是日天暖,投井却是水寒。勿要受这苦啦。”潇风同见玄一可爱,自欢喜几分,笑道:“哦,吾非要投井,只是心烦,看着井水也算得几分清净。”玄一笑曰:“尔富贵门第,衣锦食甘,有何可愁?似街边乞丐,饥肠临寒,无处容身,那才是愁哩。”

“呵呵,小娃不知,无论贫富,烦恼难断。若尔师傅无求无欲,那才是潇洒心宽。吾等凡俗之人,自有不尽凡俗事扰。”潇风同叹道。“呵呵,吾虽四岁,却不信有此难事,说出来让我一听。”玄一好奇道。“唉,不过杂事。吾自幼父亡,凭孤母养大。年至二十便娶一妻。吾母慈爱,照拂吾周全甚。吾妻亦勤劳贤惠,且娘家财富丰厚,她嫁与吾穷困之家二十年久,便替吾积攒如此家资。此二人皆吾恩人,一生报答不尽。然老母性情倔强,内妻脾气彪悍,二人如同水火,整日吵骂,不停不休,甚至常以死逼。吾难还母恩,难全夫妻义,当真无策。”潇风同叹道。

“哦,原是婆媳之事,如此天下皆有之事,如何难倒了七尺男儿,当真令人耻笑。”玄一听了哈哈一笑。“非也,吾母、吾妻之难,非常人可比。二人性烈,吾请宗长四邻调和多次,亦不管用。”潇风同。“非尔母之过,非尔妻之错。皆因尔故。”玄一道。“这却是为何?”潇风同怪道。“为人子者,父不在,子为一家之梁。下孝顺母亲、和谐妻儿。上持家正法,不偏不倚。此乃生克平和之道。尔心怀太慈,当发不发,当言非言。前瞻后顾,故母不得子仰,妻不得夫凭,由是恼火,日积月累,争吵益甚。”玄一。

“非也,非也。吾斥妻多次,亦劝母甚久,皆无用矣。吾妻彪悍,夫纲不得用。吾母倔强,交心难化。是此,吾早无计策。”潇风同摇头道。“如此无计,尔只得休妻、辞母,方可成效,哈哈。”玄一听得欢喜,哈哈一笑。“哎,妻彪悍之甚,若休与她,她必短剑相向,弄出人命方得罢手。”潇风同更是惧怕道。“哇,如此绝路也无,当真是娶了霸妻呀。听了许多,还不知道尔妻与母有何过节?”玄一又问。

“无甚特别,家常小事。吾妻出身富贵,脾气骄横,母自不喜。结婚二十余年,也未有子嗣,由此怨恨更多。”潇风同。“是难也。此事神也难解。不能休妻,不能辞母,此事只得忍了。二十年也忍,八十年也忍。只忍到命了,也就各散了怨魂,作了一场清风。”玄一听了也是毫无办法,心中作怪,这一家莫不是前世有何怨结?

此时,一名粉衣丫鬟跑的风急,见到庄主急招手唤道:“家主且快些来,主母病急,甚是可怕,恐要没了命了。”眼睛丫鬟焦急,潇风同叹息一声:“且又是与母亲吵闹,装病唬我。”言说如此,当下也快步随去。玄一连连摇头,也一旁自玩耍去也。不期那妇人之病却不是假,闹得庄园人丁皆乱,那庄主潇风同即请四面神医来救。四邻与妇人之娘亲眷属,听妇人怪病,皆拢来看望。

道者与堂中正撰写符文,二徒蹭蹭快急跑来。“师傅,大事也,大事也。那婆娘遭了瘟神,恐无命也,且快去看戏。”玄一面色喜悦,喜呼呼道。“嘿,你这徒儿,人家重病你喜什么?”道者面色如常道。“师傅,那婆娘辱骂与你。今受了劫,吾自替你高兴。”玄一依旧欢喜。“此乃劣习,须自省改过。”道者言道。“知道了。师傅,快随我们一观。”玄一点头急催道者。

待三人来至客栈内院,内中数百人众已围的紧实,难以近前。客栈左右房客以及街坊四邻,皆来看个稀奇。内中详情不明,玄一急的挠耳,怨道:“便怪师傅如此拖延,看不得内中之景。”“尔非医者,也非她之家人,要看何景?”道者。“自是看个热闹,这许多人皆是如此。”玄一随口道。“玄一,尔非普通之人。莫学凡尘,六欲炽盛,心怀庞杂,以至道心不清。为师,便给你一戒尺记牢。”道者言毕,举手掏出戒尺,自玄一脑袋上重重敲了一下。

道者戒尺击透神魂,只颤七魄,疼的玄一心肝胆肺俱都裂了一般。只在院中抱头鼠窜,龇牙咧嘴,捂着脑袋半天也缓不过神来。弟弟玄天见的习惯,又怪又怜,慌忙举手替玄一揉了揉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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