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瓜州檀府，月朗星稀，一个男人在亭台楼阁中穿行。蔡妈提了盏灯笼，刚赌钱回府。看到那男人朝檀小姐的房间行去，便蹑手蹑脚地紧随其后。今日檀小姐确实在她父亲面前狠狠地夸赞了蔡妈一番，这番夸赞的结果是，蔡妈也没机会告那麻脸宋医生的状，也没空详细描述檀小姐的病情，只是得了满口袋的赏钱。晚上便志得意满地去喝酒赌钱，酒没少喝，钱没少赢，酒壮怂人胆，于是便敢跟着那男人朝檀小姐房间追去，还妄想着再抓个盗贼什么的，好再得笔赏钱。
那男人在檀小姐窗前轻叩三下，门忽然开了条缝，那男人侧身一闪，进入檀小姐的房间。借着月光，躲在树后的蔡妈看清那男人是好俊的一张侧脸。
蔡妈的心扑扑乱跳，一切都明白了。这男人不是盗贼，而是檀小姐的相好。檀小姐生得也不是胃病，而是珠胎暗结。麻脸医生还真不是庸医，他胡言乱语、话中有话是诊出了檀小姐有孕，又不便明言，而打的哑谜。
蔡妈心想：“我的老天爷呀，这可如何是好？檀将军在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皇上都听他的话。檀小姐未婚先孕，我是她身边的佣人，到如今毫不知情，白日里还大摇大摆地带着小姐去看医生，实在难辞其咎，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这一想吓出一身冷汗，酒也醒了，被夜风一吹，头脑似乎更叫清醒：今日之事，若想自保，全看接下来该如何处理？我若现在喊人，惊动了侍卫，把事情闹大了，让这檀家的丑闻外扬的话。檀将军第一个定我个照看小姐不周的失职罪名，就算能保住命，肯定也得撵回老家去。若是我现在偷偷去告诉檀夫人，就说是我发现端倪，然后跟踪小姐，碰巧看到有男人进了她的屋子。让檀夫人自己去捉奸，既可以摆脱干系，又落个一心为主的名义。说不准檀夫人为了封我之口，还会再大大给我一笔赏金呢？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转身就走，想要到檀夫人那里去告状。衣服被树枝扯破，撕下些布条来。蔡妈忍不住骂了句街，又朝檀小姐的卧房望去。只见亮着的灯已经灭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这檀小姐出身名门，却如此不知自爱。哎，也罢，这次可便宜我小蔡了。
心念一动，从腰间摸出一把锁来。她平日里掌管着檀小姐的起居，为人谨慎得很，随身总是带着多余的锁头和钥匙。她小心翼翼走到檀小姐的房门前，在门上悄悄加了自己的锁，心想：“别趁我去禀告檀夫人这个空档，那小子再溜走了。这我可就说不清楚了，还是万无一失为好。”
一切都处理妥当，她才一扭一扭向檀夫人卧房走去，亏她身材庞大，居然挪移地甚是快捷。来到檀夫人门外，有两个门卫守着。蔡妈把心一横，高声道：“我要见夫人！”
一个门卫道:“蔡妈，你疯了吧？”
另一个门卫：“准时黄汤灌多了！”一边说一边向后推搡蔡妈。
蔡妈双眉一横，怒道：“我有要紧的事见夫人，误了大事的话，你们俩吃不了、兜着走！”
两个门卫环顾一下四周：“深更半夜的，最重要的事就是有刺客。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蔡妈，我劝你赶紧回去歇着吧！”
蔡妈上前几步，瞪了两个门卫一人一眼：“就是有刺客，你们两个给我赶紧禀报夫人!”
一个门卫道：“蔡妈你别闹了，你也知道夫人睡眠不好。若是她没睡着，你这么大声叫唤，她肯定听着了，定会差遣丫鬟出来询问。可是现在里屋没动静，说明夫人睡着了。夫人若睡着了，我们再把她惊醒，岂不是大事一桩。到时不止我俩，连上您老人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蔡妈见门卫既不给通报，也不放自己进去，索性用自己庞大的身躯又拱又急，正乱成一团之际，檀夫人卧房的门开了，一个丫鬟耷拉着一张长脸走了出来，冷冰冰道：“蔡妈，夫人让你进来！”
两个门卫向左右分别一闪，让出一条路来。蔡妈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昂首挺胸、趾高气昂地走进卧房。只见檀夫人半披着衣服，倚在床边，脸色极是难看，低声问道：“大半夜的，蔡妈你这是跟门卫闹什么？你一把年纪了，在檀府又呆了多年，不会不懂檀府的规矩吧？”
蔡妈猛地给檀夫人跪下，老泪纵横道：“妾身靠着将军和夫人体恤，在檀府呆了多年，将军和夫人对我恩重如山、照顾有加，还让我看护小姐。只是妾身能力不够，辜负了将军和夫人的信任。”
檀夫人一听今日之事涉及到檀小姐，吓得浑身发抖。她知道檀小姐今日被蔡妈带着去看病了，回来后自己也没问出个什么来。如今蔡妈半夜来访，恐怕是自己女儿的病情不好。颤抖着问道：“可是小姐的病不好？”
蔡妈抹泪道：“小姐的病是不好，但是不妨碍性命，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心！”
檀夫人被她越说越蒙，冲蔡妈招招手：“蔡妈，你站起来，坐下再说！”
蔡妈依言站起坐下，看看夫人身旁伺候的丫鬟道：“夫人，小姐的事情容我向您单独禀告。”
夫人点点头，对丫鬟们道：“你们都下去吧！”
等到屋中只剩她二人时，夫人紧张道：“蔡妈，你现在可以如实告诉我了，小姐到底是什么病。”
蔡妈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对檀夫人道：“是我没有，对不起夫人您哪！”
夫人的脸色更加灰败：“小姐，她……”
“小姐已身怀六甲！”
夫人咕咚一声，从床上跌落到地上，额头撞在床沿上，登时鲜血直流。蔡妈吓得惊慌失措，扶起夫人，开口就要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