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散后,夜深霜重,徐湛之早就蜷缩在母亲怀中睡着了。那比他大着两岁的八岁女孩刘欣男却依旧精神奕奕,她拉着刘惠媛的衣襟道:“二姐,你陪我去看冰雪新娘吧?”
王孝孙心想:这个女孩儿还真是聪明,没人教她,她却如此乖巧,懂得叫胡小姐二姐。
刘兴弟道:“什么冰雪新娘?你外甥都睡着了,你却一点儿也不困,还捣乱!”
刘欣男道:“大姐你不知,冰雪新娘是一种昙花,只在夜间开放,我晚上不去看,难道明天早上去看?”
刘兴弟与她一母同胞,又可怜她年幼丧母,对她十分娇惯,哄她道:“今天晚了,明天大姐陪你去看!”
刘欣男说:“大姐尽扯谎,湛之每天都早早睡了,大姐才没时间陪我去看冰雪新娘!”
刘惠媛道:“大姐带着湛之回去休息吧!我带欣男去看冰雪新娘!这冰雪新娘本就是我们种的!此花盛开极难,这几日恐怕就要开花,欣男也是怕错过花期,所以才惦记着今日去看!”
刘兴弟环顾一下四周,道:“还是不好,义符搀扶父亲回房了,义隆和义庆分别去送老四他们了。她若是看得困了,睡着了,你一个弱女子怎么把她背回来?”
刘惠媛望向王孝孙道:“王公子可否陪我们一同前往?”
王孝孙道引用她的话道:“孝孙求之不得!”
刘惠媛脸颊微微一红,眼睛中散发出喜悦的光彩。
刘兴弟却没有注意那么多,只管叮嘱刘欣男道:“你可早些回来,不要玩得太晚!”
于是王孝孙、刘惠媛、刘欣男三个人一起到太尉府的花园中看冰雪新娘,夜风徐徐、虫鸣轻轻,王孝孙与如此伊人一起漫步,心中说不出的幸福,连刘欣男在他看来都是天下最可爱的女娃!
三人一起来到花园中,刘欣男蹦蹦跳跳地找到冰雪新娘的栽种之处,兴致勃勃地望去,却伤心失望道:“二姐,冰雪新娘死了!”
王孝孙与刘惠媛一起朝那昙花望去,只见那株白色昙花,长着硕大的花骨朵,尚未盛开,却已经枯萎。
王孝孙见刘欣男无比沮丧,噘着嘴,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不禁问刘惠媛道:“这昙花有何特别之处,令欣男如此难过?”
刘惠媛道:“这昙花花籽是我父亲…胡藩将军从林邑带回来的,胡将军说一日夜晚,偶遇这昙花盛放,鲜红如血,美艳异常,于是便向当地人讨来一袋花籽!”
王孝孙奇道:“这昙花不是白色的吗?为什么胡将军看到的是鲜红色?”
刘惠媛道:“这正是此昙花的奇异之处,与其它昙花相比,它花期极长,刚刚盛开时是白色,慢慢会变成鲜红色,最后枯萎!所以叫做冰雪新娘!”
王孝孙道:“那这一株为什么还没有变红就枯萎了?”
刘惠媛道:“在林邑,关于这冰雪新娘有个传说,据说林邑战乱频繁,冰雪新娘常常于战场盛放,因为人血的浇灌,才从纯白色变为鲜红色。我父亲讲了这个故事给我,又把花籽留给了我,我将这个故事说与欣男听,她觉得有趣,就在花园中种了一株,想看看这白昙花能不能变红,没想到这昙花刚刚盛开便枯萎了,看来这传说是真的!欣男因为天天侍弄这昙花,和它有了感情,所以今日看到昙花凋零,她才伤心!”
王孝孙问道:“可还有花籽?我们再种一株便是了!”
刘惠媛摇头道:“花籽还有,我们却不能再种了!如此花卉,食人血液,实在是歹毒得很,就算再娇艳,也不能留存于世!”说罢,走到花池旁的湖畔,将一袋花籽尽数倒入其中。
王孝孙在月色下看她脸庞,虽然将花籽弃置得决绝,但因是父亲遗物,仍有留恋不舍之情!王孝孙心想:这惠媛姑娘,不禁貌若天人、而且仁厚善良,真是难得。
刘欣男却掉下泪来!
刘惠媛用绢帕替她擦干泪水,柔声道:“我们该回去了,不许再哭了,让大姐知道就不好了!明日我偷偷带你去府外的河边放风筝可好?”
刘欣男破涕为笑,道“二姐,此话当真?”
刘惠媛刮刮她的鼻子,道:“二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刘欣男拉着王孝孙道:“孝孙哥哥也一起来吧!”
王孝孙见刘惠媛并不反对,笑道:“待我明日请示了太尉,如果没事,就陪你们去!”
当晚夜里,王孝孙辗转难眠,不知为何又糊里糊涂地回到花园,将那株枯萎的昙花移植到了自己屋外的小花坛中,不小心被昙花刺刺破了手指,一滴鲜血渗入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