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怎么见过你。”男人从托盘里扔过来啤酒,他那瓶已喝了大半,脚下已经立着五个空瓶,仍看不出他有半点醉意,我接过,从牙缝里面吸了一口。
“我也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叫我船长吧。”
“你们聊,有什么需要,告诉管家。”她说,显然对我们的谈话不感兴趣。“客人来了再叫我。”吩咐完管家,房东夫人离开了视线,可能去了温暖的卧房擦脂抹粉去了,再换件貂皮大袄,妩媚又招摇。
“好的,夫人。”管家会意。
船长跨步走来,身袭长衣。我以为他要跟我行握手礼,却没有想到他会给我一个拥抱,桶箍般的拥抱。
“好了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他放开我,重重的拍打我的双肩。
“你是船长,叫我水手好了。”他的粗鲁,他的亲近,让我感到不舒服,不太好,我觉得我适应不了。
“你可不像。”
“见习水手,新来的,船长。”
“那么,名字不重要。”
“名字不重要。”
“那什么最重要。”
“我不知道。”
“很好,对你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他像个真正的船长那样和水手说话,他把我当成了水手。目光直视着我。
“我只是不知道。”我扭过脸假装去望窗外。此刻,我喜欢上了管家的沉默不语,只要恪尽职守,只要为我们添酒就行。
“你知道什么。”他追问。
“我知道我要出趟远门。”
“哦,在此之前没出过远门。”
“很少。”
“朋友很少?”
“不多。”
“女人很多?”
“或许能找着。”
“出远门找谁呢?”
“你想知道?”
“我想听。”他放下目光,也没管我要不要喝,又扔一瓶过来。我没接住,撞在壁炉的角上,玻璃瓶渣爆开一地,弄湿了大片地毯。这些,船长依旧毫无歉意。见我手足慌乱倒觉得好笑。这些,管家自然会去收拾。
“你想听一个陌生人讲话。”我有些适应不了。
“我只想找人聊天。”
“何不找房东夫人呢?”
“我不是来找女人的。”
“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呢,水手。”
“船长不需要女人。”
“跟你说话很愉快。”
“我们没说什么。”
“对了,你说你要出趟远门。能告诉我,你要找谁吗?”他又走回到落地窗前,一切恢复到刚刚和我搭上话的样子。仿佛我刚从舱室里走上甲板,看着灾难降临前的乌云。这条船上的乘员都将幸免,因为暴风雨钟爱于船长,船长替我们战胜折磨。
“找我老大哥。”我想象着画面的凄美壮观,吐露真言。
“咱们能尽量不绕弯子吗。”
“好,这就直话直说。”
“我听着。”
“告辞。”我明白了,这不是什么诚挚的思想豪情,而是超现实的英雄主义。
“慢走不送。”
连同愤怒,我把手里的空酒瓶摔出了合欢树顶,丢到了四百米开外的洼地去了,没有爆烈声,胃囊里的啤酒将我的怒火很快烧灭。
背后隐约传来房东夫人和船长的声音。
“房客呢?”
“走了。”
“还没见过你和谁聊的这么尽兴。”
“我跟谁都聊不来,他只是你的房客,所以才对他有所尊重。”
“如果坐下来好好谈,你会交到不少朋友。”
“我不需要。”
“海上的鳏夫。”
“请叫我船长。”
我跨出这铁锁的大门,背后只留下脚踩卵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