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圆是个藏不住话的，见慕容薇可亲，便竹筒倒豆子般，差点把他从出生到现在的事情都说个遍。</p>
萧明睿跟萧景澜在一边大眼瞪小眼，深感女人这种八卦生物碰上朱圆这种话唠真是很可怕的一件事。</p>
“咳咳，天色不早了，是不是先回文殊院？景澜你可有住的地方未？”</p>
萧景澜道：“正准备寻个住处。”</p>
萧明睿笑道：“既是如此，就到文殊院住下吧，难得遇见，他乡遇故知，也算得一件喜事。”</p>
慕容薇便拉着朱圆回文殊院，这边倩兮跟李济也过来了，倩兮扭扭捏捏的跟萧景澜打了招呼，李济瞪了眼萧景澜，见他生得果真是仙人姿态，顿时心里冒出许多酸水，恼得不理倩兮。</p>
众人回到文殊院，和尚安排了素斋，也请了萧景澜师徒二人，聚在一起聊了些旧事。</p>
李济跟倩兮闹别扭，见小胖子朱圆憨态可掬，便跟他套近乎，问他师父萧景澜的事情。</p>
倩兮只能无聊地闷声吃饭，听父母叙旧，心里想着当年的事，但着实记不清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她哪还知道娘说出来，叫她好生在李济面前赔了好久的不是，发誓自己真的不记得了。</p>
这要说起来，都是童言无忌的，谁还记得那么远的事儿。</p>
偏偏李济这会子倒是拈酸吃醋起来，小胖子朱圆又惯是个嘴上不把门的，不一会就被李济套出萧景澜的事情来。</p>
知道萧景澜是真的当道士的，也没有成亲的，李济心里既是松了口气，又是觉得不舒服。</p>
倩兮凑到李济跟前道：“这事儿怎么说的……其实萧叔叔是跟我娘当初有些……咳咳……”</p>
李济自不清楚过去的事儿，倩兮怕他误会，拉他到一边添油加醋，说了些当初她父皇母后跟萧景澜的三角恋狗血故事。</p>
李济听得瞠目结舌，心想真没想到岳父岳母他们当年还有这么激荡的青春岁月呢。</p>
“所以说你不用想太多，萧叔叔喜欢的是我娘。”</p>
李济同情地回头看了眼萧景澜，叹息道：“真是可怜这么一个痴情人了。”</p>
“是哦，可惜他做了道士，真是个损失。”</p>
李济斜眼瞥她：“哼，你觉得可惜？”</p>
倩兮连忙道：“哎，他是叔叔辈的嘛，我只是觉得同情。”</p>
李济这才脸色好了些，跟她道：“这可不要被岳父大人听到，不然的话他可不会高兴的。”</p>
倩兮贼兮兮地笑道：“反正父皇早就吃醋过了，咱们站一边儿好好看戏吧。”</p>
慕容薇这边儿跟萧景澜和萧明睿说着话。</p>
“你们这是打算游历天下么？倒是巧了，这些年我也转过不少地方。”萧景澜笑着说：“离了黄山是打算继续南行还是怎样？”</p>
慕容薇想了想道：“现在还没拿定主意，想去苏杭看看，这几十年了也没怎么在外面逛过，总要慢慢走走看看，却不着急。”</p>
“也是，沿途风景正好，若是因为赶路而错过了，倒是遗憾。之后你们还要回京城的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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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未必。”萧明睿伸手握住娇妻的柔荑：“总要多走些地方，薇儿喜欢江南，也许以后我们留在苏杭住一段时间。”</p>
“那倒是不错，杭州是个好地方，倒是宜人之处。”萧景澜看了眼这夫妻二人交握的手，眸光微动。</p>
正好，天色将晚，文殊院的僧人准备了素斋，一家人加上萧景澜师徒两个一并用了顿晚饭。</p>
虽是山上食材不丰，但因山间野菜无数，却也得些清淡菜式，更有些素鸡素鸭一类吃食，倒也爽口。</p>
朱圆却是个能吃的，大抵正在长身体的年纪，虽然平日里被萧景澜管着吃饭礼仪之道，这会子却是饿了，狼吞虎咽的。</p>
“慢点，你这孩子，平日怎么教你的？”萧景澜见状不由呵斥道。</p>
慕容薇拍拍朱圆的脑袋：“别急，有的是呢。”</p>
说着睨了萧景澜一眼，嗔怪道：“你这师父怎么当的，可饿坏这徒儿了，虽然在外行走总有不便，可也不能饿着孩子，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p>
萧景澜无奈道：“岂能惯着他，这孩子就是贪吃，你瞧他胖的。”</p>
朱圆嘴里吃着素鸡一边道：“师父，我不是贪吃，这是感悟自然之道呢。”</p>
倩兮笑得差点喷出饭来：“怎么是感悟自然之道了，吃个饭跟自然之道有什么关系？”</p>
朱圆满嘴流油：“感悟五谷轮回之道啊，怎么不是感悟自然，师父不是说过嘛，这是真理。”</p>
“噗嗤！”</p>
众人一时皆笑将起来。</p>
萧景澜脸上染上可疑的暗红，狠狠瞪了眼这嘴上不把门的徒弟。</p>
这不是以前他哄徒弟时胡说的吗，他倒是当真了。</p>
老天不开眼，他萧景澜这么个聪明人咋会收了这么个小徒弟？</p>
慕容薇忍俊不禁道：“这孩子说得还真是有道理呢，得，咱们今个儿也来感受感受自然之道。”</p>
萧景澜尴尬道：“小儿无知，见笑了。”</p>
萧明睿脸上也带着笑意：“这孩子倒也天真童趣，我瞧着倒是好。”</p>
倩兮在边上道：“萧叔叔你也没什么事吧，不如跟咱们一道走嘛？”</p>
说完话她就看到自己亲爹那张略微僵硬的脸，倩兮连忙低头躲开视线，跟李济在一边偷笑。</p>
萧明睿怎么会没看到女儿女婿的小动作，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一边也道：“也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你修行？”</p>
慕容薇可是知道萧明睿的小心眼儿的，真要让萧景澜跟他们一路同行的话，还不知道这厮要吃多少坛子醋呢，也只能无奈地说：“万事随心，难得相逢，也算是缘分了。”</p>
萧景澜面上平静，再看着她时也已经是云淡风轻。</p>
千帆竟过，湘水流云，还有什么是看不开的？</p>
因笑着起身道：“那也不必，缘聚缘散，自有定数，我还要去海外一遭，怕是不能同行。”</p>
慕容薇叹了口气，轻声道：“一路保重才好。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了。昔年的故人越是少了。”</p>
萧明睿见萧景澜这么说，心中不太平静，忽然也感觉没趣可笑，都这个岁数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怎么还像孩童般幼稚？</p>
萧景澜颔首，看着朱圆吃饱了，拍拍他的肩膀道：“时候不早了，朱圆，跟为师去休息吧。想必你们今日也是劳累了，山上睡得早，且早些歇息。”</p>
慕容薇见状，睨了萧明睿一样，起来相送。</p>
萧明睿见萧景澜带着朱圆去了，起身走到门前。</p>
但见山色笼罩在暮色之中，远山仿佛黑城压顶，近处更仿佛天阶浮现，暮色四合，但有明月相照。</p>
“萧景澜。”他叫住了他。</p>
萧景澜打发徒儿先去房舍，回眸跟萧明睿走到院中古松下，眺望这夜色。</p>
“你不用担心的，薇儿跟你多年夫妻，情深意重，她的心只在你身上。”</p>
萧明睿失笑，叹道：“原是我着相了。”</p>
萧景澜轻笑起来：“你好好待她便是，说起来，我也没想到你能为她禅位，其实，你或许才是她最好的选择，搁在我身上，不能割舍的东西太多，总是有许多顾忌。”</p>
“你也很好，这些年……许多事情本想劝你顺其自然，但是你自己的心意旁人也勉强不得。只要你觉得过得好，薇儿那边也就会高兴很多了。”</p>
“她吗……”</p>
萧景澜神情有些迷茫，许久坚定起来，静静地说：“这原是我自己的选择。”</p>
两人对视一笑。</p>
相逢一笑泯恩仇。</p>
过去种种，譬如梦幻泡影，如今想来，不过也是场大梦。</p>
这天晚上，萧明睿搂着慕容薇折腾了一番，也不知道他作何想，弄得慕容薇总是困得要死。</p>
第二日待到她醒来，早是日上三竿了。</p>
慕容薇低咒了一句，等梳洗起来，倩兮早就跟李济出去玩了。</p>
萧明睿正在跟老和尚说禅，慕容薇问道：“景澜跟朱圆呢？”</p>
萧明睿淡淡道：“一早就走了，之前也没来道别，只是让人给咱们留了个口信。”</p>
“这就走了？”</p>
慕容薇叹道：“这家伙也真是的，难得见面，怎么这么急着走？”</p>
山道上，萧景澜带着小胖子朱圆缓步下山。</p>
朱圆打着哈欠问道：“师父，咱们不找灵芝了吗？”</p>
“今天不找了。”</p>
“为啥这么急着走呢，师父的朋友人很好呢。”</p>
萧景澜衣袂飘飘，阳光下但见山色明媚，云雾环绕，他矗立山间，微笑道：“咱们去东海，你不是一直想去东海蓬莱看看么？”</p>
“是啊是啊，师父那边是不是真有身形？”</p>
“不清楚，那边也有道门便是了。”</p>
“那岛上岂不是很多灵芝仙草？”</p>
“到时候就清楚了。”</p>
萧景澜心情平静无波。</p>
缘聚缘散，原本是缘。</p>
既已散去，何必强求？</p>
山间雾气遮挡了师徒二人的视线，渐渐的，再不复见了。</p>
慕容薇坐在古松旁看丈夫跟老僧下棋。</p>
倩兮采了些野花回来，笑着搂着她肩膀问道：“娘，等游完黄山，去海宁好不好，女儿听说那边有钱塘江潮呢，很是壮观。”</p>
慕容薇便问萧明睿：“下面去哪？”</p>
萧明睿落下一子，拱手道：“大师，我认输了。”</p>
这位老僧笑着说：“原不在这棋盘上胜负，不过聊以助兴。”</p>
说罢便自离去。</p>
萧明睿带着妻子和女儿女婿出了院子去附近游玩。</p>
“总要玩过了黄山再说，却也不用刻意去哪，我们还有的时间。”</p>
他伸手拉住妻子的手，眸光温柔，隐藏着刻骨的深情：“总还有一辈子的时间。”</p>
慕容薇心中一悸，颔首，“嗯，都听你的。”</p>
两人携手而去，这般风流姿态，潇洒无双。</p>
倩兮羡慕地看着父母，对李济说：“世间可有爹娘这样的帝后么？”</p>
“我也会对你好的。”李济红着脸说。</p>
倩兮笑了起来，微眯起眼抬头看着朝阳。</p>
“嗯，太阳照常升起，明天总会更好。”（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