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太医心中一顿，他没想到今日逛勾栏居然会被人使巧计弄到了这里。</p>
现在看来，他若是什么也不说，是不要想出去了。</p>
可让他感到放心的是，这些人是蒙着面的，那这些人显然还有些忌惮，不想让人发现真面目，起码这样他还能有机会出去。</p>
朱太医在宫里当太医，不知道见过多少宫里的明争暗斗，心机也不少。</p>
“诸位这般大费周章请老夫来，我也能想明白你们想知道什么。只是老夫早就致仕了，皇宫里的事，老夫既不清楚，也未曾得知什么消息。即便是杀了老夫也是无用。”</p>
朱太医整整衣服，一派潇洒模样，显然已经平静下来。</p>
他打量着四周，眼睛扫过整个房间，想找出蛛丝马迹猜出这是谁的人来。</p>
这些人是齐王的人还是洛王的人，亦或是其他人？</p>
可惜他看了片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p>
这里是花街，朱太医能听到丝竹管弦的声音，显然他并没有离开红袖楼。</p>
高士奇眼尖，早就看到他的神色了，冷冷一笑：“朱太医，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是早就致仕了，可是别告诉咱们皇上没有让你入宫诊脉过。”</p>
朱太医心中一凛，这些人能知道这等隐秘的事，显然是宫中有不少眼线。</p>
他是入宫了，给皇后诊了脉。</p>
朱太医后悔不迭，早知道他是断然不会出来了。</p>
现在被人抓住，今日看来若是不说出情况，是别想活着了！</p>
他眼神闪烁，笑道：“几位知道这个又有何用，就算早知道了，孩子也会生下来。皇上可是很重视这个孩子呢，谁想下手都没用。我劝诸位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我若是出了事，倒霉的不会是我，只会是那些心怀鬼胎的。”</p>
高士奇大笑道：“你还想威胁我等？”</p>
旁边一个男子上前狠狠一拳揍倒了朱太医：“老头，别废话了，实话实说了！皇后到底怀的是男还是女？若是不说，咱们立刻杀了你，就算皇上知道了也没用，他能知道是谁下手的？”</p>
朱太医被打得头昏脑胀，拳脚相加之下，他老身子骨顿时吃不消了。</p>
这些人似乎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p>
高士奇淡淡道：“停。朱太医现在能说了吗？”</p>
朱太医眼神闪烁，咬了咬牙，道：“好，老夫就说了，只是你们能保证不伤我性命吗？”</p>
高士奇点头：“若你说了，我们保证不会伤你性命。你也不知道我们身份，杀了你会惊动皇上，对我们得不偿失。”</p>
朱太医见状，想了片刻终究还是不得不说。</p>
“皇上是让老臣给皇后娘娘诊了脉。老夫依家传之法探究，娘娘应该怀的是个公主。”</p>
屏风后的齐王动了动，听到他的这番话不由得为之一震，他狠狠盯着面前的朱太医，似在判断这个消息是否是真的。</p>
“你说的是真的？朱老儿，你可不要想蒙蔽我等。”</p>
朱太医冷哼一声，抖了抖袖子：“你们要不信老夫也没办法。我说的自然是实话。这事儿原也不算什么秘密，既不是皇子，想必皇上也不会瞒太久。你们留我也无用。”</p>
“放他走。”</p>
屏风后传来一道声音。</p>
高士奇疑惑地想问什么，却被人使了个眼色。</p>
朱太医心中狂喜，大步转身就想告辞。</p>
“诸位放心，老夫是不会说出此事的。”</p>
他刚一转身想走，忽然脑后一道重击，顿时眼前一黑晕倒在地。</p>
“王爷？”高士奇诧异地看着他。</p>
齐王走出屏风，冷冷盯着地上的朱太医，哼了一声，神情复杂：“这个老儿说谎！他不过是为了早早脱身，怕我们杀他才这么说。”</p>
高士奇有些不确定：“可如果真是公主……”</p>
“不会是。”齐王黑眸微眯，“如果真的是公主，他早在看到我们就可以说了。如果是公主，父皇定会放出消息来，这样谁也不会动手。现在他这样欲盖弥彰，反而有问题。就算父皇真的放消息，也不过是在混淆视听。”</p>
若是皇子，这朱太医怕他们听了消息灭口，才做这番说法。</p>
“王爷，是否要把他给杀了？”</p>
高士奇点头，他觉得齐王的话很有道理，而且此事也很难说。</p>
为了保险，还是要动手。</p>
他这番不过是想确认下不下决心罢了。</p>
其实齐王不过是想要个动手的理由。</p>
高士奇没有出声，这是皇家私密，他们不会自作主张。</p>
“那就打草惊蛇了。朱太医年纪大了，跟茗儿做事之时太过激动中风了。”齐王看也不看地上的朱太医，直接判定了他的命运。</p>
另一人于用药上颇有些手腕，他听了齐王的话，便拿出一粒药丸化了水直接灌进朱太医嘴里。</p>
吃了这种药会显出类似中风的奇异症状，却不是中毒，也很难察觉。</p>
朱太医从此后便会缠绵病榻，别想醒过来了。</p>
就算醒了，他也不会知道是谁动的手。</p>
“按原先说的做。”齐王好整以暇地品茗，言谈之间便是人命凋落。</p>
高士奇随即把人送回了茗儿房间。</p>
正昏睡的茗儿醒了过来，正迷糊着，看到身边眼歪嘴斜，口吐白沫的朱太医，吓得大叫起来。</p>
声音很快引来了充作侍卫的通政司番子，见了朱太医的异状顿时吃了一惊。</p>
“怎么回事？”</p>
“我不知道，方才还好好的，我不知道朱太医他怎么会突然像中了风……”茗儿吓得大叫起来。</p>
几个通政司番子四处看了看，没发现任何异常，探了探朱太医的情况，不由皱了皱眉。</p>
他们直接控制了茗儿，便一寸寸地检查起了整个房间。</p>
这些人都是抄家搜东西的行家，还没有什么能躲过他们的眼睛。</p>
没多久，便有人在床下发现了异常。</p>
“床下灰尘被人动过，有人曾经趴上去的痕迹，床单被一个孔洞穿过，留下一道淡黄色痕迹，确认应是受了暗算。没有挣扎迹象，如此该是在床上出事。灰尘上印出此人的身形，六尺三寸高，身形瘦，腰间系令牌，灰尘上留下一块令牌痕迹。”</p>
为首的男子冷酷地检查了一遍，拿了张薄纸对着灰尘，灯光一照，能仔细辨别清楚令牌的模样。</p>
他瞳孔微缩，半晌看了看手下，沉声道：“你们在这守着，我回宫去。”</p>
男子用了巧法儿把那令牌的痕迹复制到了纸上，一溜烟从窗户钻出去，离开了红袖楼。</p>
齐王好整以暇地招来美人相陪，听着美人儿弹琴歌唱。</p>
他嘴角愉快地上扬，神情状似愉悦地欣赏歌舞，美人唱歌，歌女伴舞，云鬟雾鬓，绿袖飘飘，凝脂皓腕，纤纤弱质。</p>
窗外传来隔壁唱戏的声音。</p>
“我站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p>
齐王跟着轻哼起来，显然心情颇为愉快。</p>
芳泽唱完一曲，浅笑嫣然地一步一生莲走到齐王面前，奉了杯酒：“王爷似是很高兴呢。”</p>
齐王笑道，“哦？你能猜到本王为何高兴么？”</p>
芳泽眸光一转，“芳泽可猜不出来王爷的心思。”</p>
齐王不置可否，自饮一杯。</p>
耳听得楼外乱纷纷，他却是不在意。</p>
二弟啊二弟，不要以为躲在了江南就想置身事外。</p>
兄弟情深，怎么也得带上你。</p>
齐王笑得如沐春风，眼神却很是清冷。</p>
通政司的番子很快回了皇宫。</p>
建武帝还没歇息，直接招了他到御书房见驾。</p>
等到建武帝拿到那张载着罪证的纸时，表情难看起来。</p>
“朱太医被人暗算中风了。呵呵……”</p>
建武帝表情讥诮，看着面前的纸，“是洛王府的侍卫令牌？你认为是谁做的？”</p>
“属下不知。进出红袖楼的人较多，今晚齐王殿下也在红袖楼。”</p>
建武帝拿着这张纸，不知在想些什么。</p>
“你下去吧，把朱太医送回去，再仔细查！”</p>
他十分不高兴，不高兴有人居然敢在老虎头上捋虎须。</p>
他已经做出这样的态度了，这些个儿子们，胆子也太大了！</p>
他们当自己这个老子不存在了吗？</p>
居然敢在勾栏里对付了朱太医，是想从那老儿手里得到情报吗？</p>
建武帝哼了一声，“朱太医……女色害人啊……”</p>
这件事很难说是谁做的。</p>
可齐王出现在红袖楼，他出现在那里，如果朱太医出了事，他就会被怀疑。</p>
他不会不知道这点，既然如此，该避之还不及，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p>
如果说是洛王做的，他会做得这么不严密吗，竟然还留下个印记。</p>
如果说是光线暗无意中留下的，是有可能。</p>
自皇后有孕，萧明睿就主动前往江南，以示自己无争储之意。</p>
这事让皇帝很是满意。</p>
可是今天的事情让他对几个儿子都产生了怀疑。</p>
这事也不一定是洛王和齐王做的，更有可能是别人想一起陷害他们。</p>
阴谋论的皇帝越想越复杂了，把一件事想得阴谋重重，反而忽略了最大的可能。</p>
皇帝觉得自己很孤独。</p>
高处不胜寒，没有人能够相信。</p>
这些个儿子们都各怀机心，想要他身下的位置。</p>
身在皇家的孩子天性就会想争皇位，他怎么会不了解。</p>
现在他只觉得愤怒，不管是不是洛王做的，他也决定加大对他们的监视。</p>
他只是怀疑，却还没有证据能证明此事跟洛王有关。</p>
“给朕加紧监视洛王府的动向，洛王到了江南都做了什么，是否有结交地方大臣之事。”</p>
皇帝一声令下，通政司便加派了人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