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草为寇。</p>
很简单的四个字。</p>
它所要对应的现实是，从受欺压的良民，到欺压良民的阶级内部身份转变。</p>
更是由合法转向非合法的一个过程。</p>
不管落草之前做什么营生，落草之后，主营业务都会变成拦路抢劫。</p>
而其他的一切的能够带来收入或者生存物资的生产和经营活动，都只能是副业。</p>
操就是一名很光荣的转职者。</p>
他起始的身份是农民。</p>
后来因故，跟着父亲一块儿转职成为奴隶。</p>
之后的一次变故，他又胆大心细地抓住机会，转职成为强盗，实现了落草自由。</p>
之后他便一直盘踞在南阳郡舞阳治内拦路抢劫。</p>
操为人聪颖，虽然身形并不高大，但眼力劲好，每每遇见惹不起的人物，他总会临时开启另外一个同样很有前途的职业。</p>
乞丐。</p>
因着这一手转职术和个人的好眼力，操在舞阳落草六年，聚集了八个小弟，却从未被官府剿灭。</p>
他本来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如此简单朴实下去。</p>
但秦人来了。</p>
大兵过境。</p>
操很有眼力劲地带着自己的小弟们转职成为乞丐。</p>
秦人并不为难乞丐。</p>
他们给了操等人一些粮食。</p>
够九个人撑上十天！</p>
中间甚至有二十多个咸鸭蛋！</p>
荤！</p>
这是多么庞大的一笔财富？</p>
操连连磕头感谢。</p>
之后他带着自己的小弟们，趾高气扬地回到属于自己的洞天之中。</p>
劫掠来的妇人们见到众人满载而归，不由欢欣雀跃。</p>
落草为寇之后，其实操也经常吃不上饭，吃不饱饭。</p>
因为他们所做的业务是没有保底收入的。</p>
遇到合适的肥羊，那就一餐吃个饱；遇不到合适的肥羊，就只能一群人跑到小村庄里劫掠穷人。</p>
穷人所以为穷人，就是因为他们穷。</p>
穷嘛，哪里能拿出多少东西呢？</p>
自己吃饭只怕都不够，有多少可以供操等人抢？</p>
真要抢那么点人家一家老幼用来活命的粮食，人家不得跟你拼命？</p>
操一向不喜欢拼命。</p>
见到父亲因为要抢一只鸡蛋而与人拼命，结果被粪叉插死之后，他就越发畏惧拼命。</p>
秦兵们施舍的粮食够吃一段时间饱饭了，这是天大好事！</p>
操这时候却吝啬起来。</p>
他将那二十多枚咸鸭蛋存放起来，不允任何人吃，甚至连看都不让他们看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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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自己，也没有动这二十多个珍贵的咸鸭蛋。</p>
他们分食着秦兵们送的其他的粮食，妇孺在内，每个人都只允许吃半饱。</p>
操照例可以多吃四分之一个饼。</p>
夜里，操悄悄地起了，摸出一枚贵重无比的咸鸭蛋，口水在口腔里疯狂分泌，稍一张嘴，便顺着嘴角流出来。</p>
月色明亮。</p>
夜空深黑。</p>
操的十指屈伸。</p>
他在夜里是看不见东西的。</p>
但咸鸭蛋的形状已经深深地刻入他的脑海。</p>
就算是死，他也忘不了这种稀世珍宝的模样。</p>
艰难地将口水咽下。</p>
操双手捧着咸鸭蛋。</p>
“嚓”</p>
“嚓”</p>
“嚓”</p>
声音在响。</p>
操一口一口地吃咸鸭蛋。</p>
他没有剥皮。</p>
而是一口咬下去。</p>
连皮带肉，一块儿吃下。</p>
甘香流油的蛋黄并着腴嫩咸鲜的蛋白，加上一咬下去嘎吱嘎吱脆响的皮。</p>
奇异的口感与醇美的滋味一时令操有些沉醉。</p>
咸味在口腔中流淌。</p>
舌头上漫着厚重之中带着些清新的咸味。</p>
香味在空气中弥散。</p>
人间至美的风味！</p>
操难以想象，却又真实触碰到了这种令人沉迷的滋味。</p>
身体似乎都变得更加有力了。</p>
一口又一口。</p>
操敢确信，自己的父亲肯定是从没有吃过这样的美味的！</p>
这种东西，只怕是唯有那些秦兵中的贵人才配得享用的吧？</p>
如今我也尝过了！</p>
我与那些威武的贵人一样了！</p>
口齿之间留存咸香的甘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