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是个什么玩意,酌卿从来说不清楚。
你说它尽是腥风血雨吧,不全是,它亦有肝胆相照;说它全是那人心不古,勾心斗角吧,它还时不时给你整上几出儿女情长,海誓山盟。
来到赫德凯尔的这些年,酌卿见了许许多多古怪事,遇到了多少稀奇人,却觉得这江湖怎么都看不完看不厌,如一只千变万化的万花筒,总有新鲜光景。
就如眼下他与崇川洛遇到的这件事,哭笑不得,解释不清。
酌卿与崇川洛在上个镇子休息了一番,买了些许花样吃食,又顺着一天宽广大河缓缓驾车进了下一处郡县。
此地名为“红梁郡”,郡中百姓约莫万户,瞧着街上集市热热闹闹,小商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赶集的人家大多也穿得体面。还真是个生活挺富足的小乐土。
酌卿这个“美食家”带着新入伙的小吃货崇川洛,沿街走走停停,见着了好吃好玩儿的,必要买上几样,尝个新鲜。崇川洛吃东西时不爱说话,是源于她良好的家风教养,食不言寝不语;酌卿这个飘惯了的就放得开许多,倒不说是没教养,只是随性许多。
当着店家的面,吃完了新鲜小食,酌卿总要“评价”一番,说说自己对于糕点吃食的评价,好吃的,夸奖之余还不忘给店家一些精致改进的建议,头头是道,店家也乐得接受,个个洋溢笑脸,毕竟他这个“老餮”说的那些点子还真煞有其事。不过若是遇到了他不喜欢的吃食,他可就懒得给什么建议了,按他之前和崇川洛的说法,这一户凭卖吃食手艺营生的人家,要是东西做的连“一般般”都算不上,那活该倒闭,麻溜儿把挣钱的地儿腾给有手艺的人家。
一连吃了三四家铺子,崇川觉得自己肚子有些饱了,悄悄摸了摸小腹,她暗自思忖,这几天跟在小公子身边,吃吃喝喝,好像就没个饿着的时候?她忽而有些怕自己会不会很快就被他养成一个小胖子
正这般思忖着,旁边的酌卿却忽而“咦?”了一声,崇川抬头,顺着他目光望过去,却发现前头不远处有一家糕点铺子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些买客,好些都按捺不住肚子里的馋虫,左顾右盼。
有些男子嚷着“苟公子,我那份儿您可别忘了!”,也有些女子,虽然声音不大,但隐隐互相挤挤搡搡,要争一个离柜边近些的好位置,好快些买上糕点。
酌卿眼前一亮,兴奋之下一掌拍在坐于自己身旁的崇川洛头上,口里笑道:“定是好吃食!走!尝尝去!”
可怜崇川被他这“一掌”拍得脑袋下偏,嘴里委屈地“呜!”了一声,缀于发鬓上的两只金色小铃铛叮铃铃响起来。
崇川两只柔白小手抱着自己的头,轻轻抚摸,抬起眸子向酌卿抛出了一个幽怨的眼神这一下酌卿就遭不住了,赶紧收敛了那份儿猴急劲儿,给崇川吹吹摸摸。酌卿自己心里也很有些抱歉,他自然没用多少力道,只是忽然这么一拍,给女孩儿吓了一跳的成分占比较大。
以往要“吃”的这一掌的小丫头,前有辞城后有千凉,给他多拍了几次,两边儿都把这当成了一种小互动,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应,可如今身边儿换了个柔弱弱弱的,他便暗自思忖这小毛病真得改改了。
两人驾车停到了糕点铺子前头,抬头望了望铺子招牌,是那“萍水福糕”,被里三层外三层的食客围住的柜台里头,站着一男一女两位店家,年纪都不大,至多二十三四岁的模样,男的精瘦身材,留着个清爽短发,干练的很;女子面相饱满,说不上胖,但瞧着又有几分圆润,是个有福气的相,一双眼睛总是笑盈盈的。
那男子一边忙忙碌碌将自家糕点从柜里取出,熟练地用白色油纸包好了,递给买客,对每一位都不忘露出笑脸,说上一句“谢谢光顾,以后常来!”;一边又时不时抽出点时间间隙,忙里偷闲对在自己身边同样忙碌着的女子关心几句“媳妇儿,累不累?”、“媳妇儿,歇会儿我来。”
女子每次都笑着摇头说自己不累,手上不停,将糕点包好了递给那些围在她身边的妇人们。
酌卿看了看铺子招牌,又好是看了一会儿那被食客们称作“苟公子”的店家及其夫人,也颇为舒心地笑意盈盈,他就喜欢人家这种平平淡淡又恩恩爱爱的良家夫妇。
少年揉着下巴,心里自顾自盘算以后自己也得折腾个小店啥的,让初澪椛琉一左一右给自己打下手,他自己就坐镇正中,给食客们整些好吃不贵的小串小食,这画面,想想也是美滋滋的嘛!
酌卿一起身,立于马车头,居高临下,望向柜里。
原来是家卖大福的铺子,这东西他正好又爱吃,多等一会儿也无妨,当下对着铺子里朗声道:“苟公子,给在下装几只芒果的,再要几只奶油的!诶,崇川,你吃什么味儿的?”
崇川不禁有些头大,吃还是不吃?食客如此多的,味道肯定是好的,可是一摸自己小腹崇川犯了难,一时没能接话。
“嗯?怎么了?”酌情不解,“不想吃?肯定好吃啊!你尝尝呗!”
“”崇川咬了咬牙,挤出一句“要!”,随后声音又迅速怂了下去,又说“要、要一只巧克力的”
“还有呢?”酌卿问。
崇川红了脸,小声道:“不要别的了。”
“啊?一个哪够?”酌卿又回转头,对苟掌柜夫妇道:“芒果奶油巧克力,一样五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