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声势,没见过大场面的碧蹄馆百姓吓得纷纷跪下,低头不敢言语,而小莲花山所有人更是两股战战。
饶是袁熊畜这种提刀砍人不含糊的汉子都有些发抖,这喊话口气,没上过血流成河的战场、没从修罗炼狱般的死人堆里爬出来过,谁能喊得出?
也只有秦观潮了。
李宓闲庭信步朝袁熊畜走过去,嘴角稍稍往上一提,轻笑道:“怕了?”
袁熊畜努力止住发抖的肩头,使劲摇头,“我不怕。今日能见到秦观潮的大旗,现在立马死掉也值了。”
李宓俯身拍拍他肩膀,凑近他耳边,“原本我想今日荡平小莲花山,不过见你是条好汉,有心想留你一命。”
袁熊畜勉强从地上站起,看着李宓那张英俊面容,眼中满是不解。
李宓没有着急回答,而是转身向后,“秦将军,烦请去镇外等我。”
秦观潮并没多问,抱了抱拳,踩着马镫上了战马,揪着缰绳往身后撤去,一百骑动作一致,无声无息跟随将军向着碧蹄馆外返回。
李宓又回头看着袁熊畜。
“曹豹,你带弟兄们回山,魏龙虎留下。”袁熊畜吩咐。
曹豹立即朝身后弟兄们招手,本想像刚才秦观潮那样整齐划一地撤退,可惜草台班子完全比不上。
小莲花山的人撤退过程夹杂着兵器叮当碰撞响声,还有各种奇怪动静。
魏龙虎则眼观鼻鼻观心,十分识相地朝袁熊畜几十丈外站着去了。
站到远处,魏龙虎又瞪了眼那些趴在地上虚头巴脑张望情况的碧蹄馆百姓,这群看热闹的无聊百姓顿时鸟作兽散,各回各家了。
等所有人散开,李宓抬手捏了捏眉心,看着眼前小莲花山大当家平静道:“袁熊畜,我这人惜才,留着你也并不是打算养条狗,我需要的是能做事情的人。倘若你有银子有马匹有靠山,让你将小莲花山在一年内壮大成与王保保同样规模的山头,有信心否?”
袁熊畜有些愕然,旋即,重重点下头去,“有!”
李宓这才微微笑了,转身,朝吕辞院里走去,走在街上叮嘱道:“回头派个人到骊靬城南旧巷的老夫子酒馆当伙计,就说是李宓让去的,要人要马要银子掌柜的自会给你解决。如果一年后小莲花山还是现在这副鸟样子,你提头见我,或者我把小莲花山灭了。”
听完这话,眼看着年轻身影越走越远,袁熊畜突然躺倒在街面上,浑身衣物都被冷汗浸湿。
魏龙虎从几十丈外跑来,急忙要扶起大当家,袁熊畜却挥手示意自己无恙,落下后发现手指止不住的颤抖。
李宓刚才的话并不显狠厉,却远比秦观潮带来的兵甲更让人遍体生寒。
他说什么?要人给人,要马给马?
袁熊畜忽然又放声大笑起来,走火入魔一般。
自己有生之年也能驾驭秦观潮那等规模的骑兵?就算一年后被砍头也死而无憾了,当马贼的,谁他娘没有过这样的雄心壮志!
哈哈哈哈,王保保,你等着老子,老子叫袁熊畜。
李宓走得很慢,甚至有些慢吞吞地,但在附近那些悄悄拉开一道门缝儿偷窥的百姓看来,也如仙人谪尘般出彩,俊逸潇洒。
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吕辞自己即将离开的事情,还有隔壁院子那个姓张的乞丐,要不要等他晚上回来再去道别……
快走到院门的时候,李宓看见吕辞已经背着个小包袱等在那里了。
盲姑娘在原地焦眉苦脸,李宓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想吓她一吓,没想到被吕辞提前察觉到声音,吕辞蹙蹙好看的眉毛,轻声问:“李宓?”
李宓没想到她耳力这么好,不禁有些索然了,懒散开口道:“是我。怎么,我还没跟你告别呢,已经给我收拾好行李准备赶人了?”
吕辞脸一红,声音嚅糯道:“你哪有什么东西要收拾,包袱里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