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神明怒喝不止,“妖魔尔敢!”
雷鸣云层之下,一点黑色与数点白色来回闪烁,不一会,就有几点白光从天空坠落。
地面之上,身形已经焦黑一片,手中抱着被雷电炸出裂缝的猩红勾玉的陈情,艰难起身,站直身躯后,陈情便看到了那从天空中落下的,自己兄长的残缺身躯。
陈情瞬间红了双目,她艰难的走到陈惊的落地处,将尚有一口气息的陈惊抱起,趁着那黑焰魔王与天将战斗,陈情悄无声息的带着陈惊匆忙离去。
公子棺别处,雷柱降临之际,瞬间转过身躯,借着雷霆爆炸的冲击力,张幼犀一个闪身躲在了那形如蜘蛛的左千岁身后,而后附带雷电的冲击波呼啸扩散,没有猩红勾玉帮忙承载雷霆威力的左千岁,就此迎着雷光化成一堆焦炭。
在公子棺几人中,唯有迎着亓婴方向而去的江渔和李米,受到的波及最小。
雷波一过,烟雾消散,张幼犀起身看向四周,陈惊陈情连同那猩红勾玉都已经消失不见,那魔王一般的黑焰少年还在天空厮杀,担忧同行少女的张幼犀匆忙看向李米原来躲藏的地方。
没有?
张幼犀猛然心惊!李米姑娘该不会出事了吧!
环看四周,终于,张幼犀在临近山崖之下的一处巨大山石旁,看到了那身披银甲的人影。
因为张幼犀自小修炼如是观雷法,那雷霆炸裂时又有左千岁抵挡伤害,已经对雷电有了抗性并且未受雷爆波及的张幼犀,匆忙跃起身影,向着李米的方向飞跃而去。
李米身旁,经历了许多波折,时刻惦记着对方的两人终于相拥入怀,可是,还不等两人开口说出心中惦念的话语,那天空中便落下了带着天道威能的雷电。
雷电消散,都已入妖道的两人恐惧的看着天空中突然下凡的天神。
“快走!还愣着干什么!”
那天神的雷鸣话语还在耳边,李米匆忙推搡着亓婴和江渔。
在李米的提醒下,回神的两人松开怀抱,牵起对方的手,准备下山。
“你跑的够快的啊!”
刚要动身,那灰头土脸的张幼犀已飞身而至。
亓婴看到张幼犀的到来,猛然将江渔护在身后,做着防备的姿势。
张幼犀看着亓婴,一脸歉意的说道:“亓婴,你不用这样,之前那次是迫不得已,你且放宽心,我不会伤你。”
张幼犀回头看看天空,有些担忧说道:“我们得赶快离开,有什么话,我们下去早说,天上那两边的都不好惹,赶紧走。”
说着,张幼犀下意识的拉起李米手臂,招呼着亓婴江渔一起离开。
天空中时断时续的传来了破空声,随着几人的离去,那公子棺山崖棺口之上的战斗声音也渐渐远去。
此时,不需要隐藏身形,也不需要顾忌夜空雷霆,御空而起的张幼犀带着李米,亓婴,江渔转瞬间便到了宓水河畔。
宓水河畔,亓婴与江渔落地,两人面面相视,含情脉脉,只是,亓婴看了出来,那江渔满是血泪的眼中,多了一丝黯然和决绝。
张幼犀与李米落地,简单的整理衣衫后,李米笑着对张幼犀说道:“不错嘛!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家伙还有飞天的本事!”
张幼犀回答道:“上山找人,哪有御空而行招摇撞市的。”
李米嘿嘿傻笑,继续说道:“真是看不出来,你也是个厉害人物!”
“对了对了,我以后闯江湖,报你名字好使不好使?”
张幼犀拍拍衣袖,挑眉说道:“你要怎么得?”
两人交谈间,亓婴牵着江渔走了过来,亓婴对着李米施了一礼,柔声说道:“多谢恩公!”
李米忙回道:“别别别,我这一晚上,基本上什么都没干,不用不用!”
张幼犀看着面前举止柔情似水的亓婴,还有一身黑色嫁衣面容凄婉的江渔,心下愧疚的他对着亓婴和江渔说道:“之前之事,是我考虑不周,间接害了两位,张幼犀,愧对二位。”
看着面前低头施礼的如是观道人,亓婴转头看了看身旁江渔,而后对着张幼犀释然说道:“万物皆有天命,或许,这便是我二人应得的劫难,道长无需愧疚,那日,若不是道长手下留情,只怕我早就没了性命。”
眼看二人有了冰释前嫌的苗头,李米忙上前,对着亓婴和江渔说道:“现在,你们有什么打算。”
亓婴看着江渔,江渔看着亓婴,两人都不说话。
简短沉默,江渔突然灿烂一笑,眼角带泪说道:“亓郎,你可信人有来世?”
话一出口,除去李米之外,张幼犀和亓婴心头皆是一震。
不同寻常妖魔,僵煞吞天食地,不为天地所容,被天道摒弃在三界五行之外,一旦身死,便是身死道消,再无来世。
张幼犀昨夜曾与江渔交过手,江渔一夜之间发生的转变,张幼犀也是看得出来,那亓婴更不用说。唯有江渔自己,她刚刚恢复灵智不久,对于僵煞身死道消的限制却是不得而知,
只是,明白了江渔想法的亓婴和张幼犀都没有说破,亓婴看着面前笑容重回灿烂的江渔,温柔说道:“阿渔信,我便信。”
江渔笑着说道:“亓郎,我这一生遇到过得最美好的事情便是遇到了你。但是,我做了太多错事,我不想背负着这许多罪孽,用这一副冰冷血腥的身子活下去。”
“亓郎,你等等我好不好,容我赎清了罪孽。来世,你娶我,好不好。”
听完面前爱人说着离别的话,亓婴面具上露出的双眼瞬间红润,他低了低头,又抬起头,努力克制自己悲伤难过的情绪,对着江渔说道:“好,我等你,不过,你记得快些回来,不然,留下我一个,我会很想你的。”
看着眼前二人的举动言语,疑惑不解的李米动了动张幼犀手臂,问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张幼犀回答道:“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深几许,不曾见,世间有人,情深深过天与地。”
听到张幼犀莫名其妙的言语,李米皱眉呢喃,“不说就不说,咬文嚼字做什么。”
遥远天际,一点红光升起,仍然记得被阳光灼伤滋味的江渔,知道自己的时间到了,她猛然抱住亓婴,在亓婴耳边呢喃,“亓婴,我爱你!你要记得!一定要等我!”
亓婴回答:“我知道,我也爱你!”
日头渐渐升起,阳光顺着宓水河慢慢蔓延,公子棺天顶上的雷云旋涡也缓缓溃散,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在公子棺外,宓水河畔另一边不远处的山林,有一个身穿黑袍,皮肤白嫩如雪的赤足少年正在一旁静静观看。
那少年看着眼前相拥告别的二人,对着江渔背后缓缓伸出手,轻声说道:“如此肉麻,恶心至极。”
李米没有发现,张幼犀没有发现,亓婴也没有发现,那江渔惨白的肤色在那少年伸手的同时渐渐回暖,那如夜幕织成的嫁衣也缓缓变回鲜红,而在江渔和那黑袍少年之间,仿佛有一条黑色的丝线,在缓缓流淌。
阳光终于洒在相拥而泣的二人身上,阳光灼伤的疼痛感从皮肤传来,江渔紧紧抱着亓婴,不断呢喃,“一定不要忘了我。”
在不断重复呢喃的话语声中,江渔渐渐垂下了手臂,再也没有了灵息。
阳光下,亓婴抱着重新穿回一身红色嫁衣的江渔,无声哭泣。
泪水穿透面具,滴答作响,一种松动的感觉,那亓婴带了许多年的白玉面具终于掉了下来。
这一天,这连接公子东南的宓水河终于有了河伯。
也是这一天,这宓水河中深情的河伯诀别了他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