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的气氛忽然停滞了一下,司马炎一脸愠怒的问道:“哦!那皇儿为何不喜?难道同是鱼脍,你这一盘与朕这一盘却有差别?”
“父……父皇容禀。”司马衷见皇帝似乎怒了,急匆匆站起身来躬身行礼,他可不知这是司马炎在演戏。“鱼脍好……好吃。就是太远。以后若是常送,百姓会很辛苦,有损国力。”
太子的话生硬直接,不过条理却很清晰,卫瓘听完,一脸的蒙逼像。这几句乃是谋国之言,难道自己错认了太子?
“唔……皇儿说得不错,这鱼脍还是少吃为好!卫卿以为如何?”司马炎沉吟许久,似乎也被太子惊到了,末了面带喜色问道。他这句话可是一语双关,其实是想让卫瓘表个态度。
“老臣为陛下贺。太子这是谋国之言!”卫瓘嘴上套话应付,那心里却在忖度谋划,他不是一个轻信之人,直觉让他怀疑现在的一切。
“呵呵……我儿,今日高兴,若是能赋诗一首,那更是锦上添花。”司马炎一脸笑容,望着太子说道。
司马衷听完话却没什么反应,仍旧低头愣在那里,也许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忽听得侧后的贾南风那轻轻咳嗽了两声,场面忽然就活了。
“武陵有鱼味至美,千里君王……”司马衷得了吩咐很快便开始吟诵。这诗是方才张泓写好了教他的,语言简练,文采一般,非常适合他的人设。只可惜才到第二句就被卫瓘打断了。
“太子。老臣以为这诗不妥。”卫瓘眼中闪着狡黠,“武陵郡虽在南边,却离洛阳不足二百里,快马半日便可折返。这千里之说可是夸大?”
“额……”司马炎似乎想要插言,卫瓘急忙行礼阻止道:“老臣以为事关天下苍生,还望陛下能让臣求个明白!”
“呃……呃……”司马衷有点手足无措,“武陵只有百里么?那千里确实不合适……那就……那就……”
“哎……!”卫瓘发出的这声叹息声音极大,拖得也长,在整个大殿上了了回回经久不息。末了,冲着司马炎匍匐叩首,五体投地道:“陛下征战天下,创万世基业,古往今来无人能与比肩,唯独……只可惜了那个位子。”
…………
傍晚的马家河子凄冷一片。山间的草木为风一吹,只让人觉得鬼影幢幢,心胆俱毛。潘延恩在村口找到半间能勉强遮风避雨的房子,生了堆火。原本这房子也应该被烧了,不过火头正好先烧断了支撑房架的立柱,房顶又有很多没融化的雨雪,半间房塌下来时砸灭了火头,所以才剩下了半间。
马七儿如今就是一具活尸。潘延恩把他搬到这破房子里六七个时辰了,动都没动过。直挺挺的躺在那,瞪圆了一双死人眼,空洞洞的望着虚空,脑袋里怕是什么都不剩了。
一下午的时间,潘延恩清点完了全村,只在一间最大房子的灰烬中找到了三十七具尸骸。这和马七跟他说的上百号人有出入,不过更诡异的是身上的几件法宝在那堆灰烬中都出现了共鸣,像是在呼应什么。潘延恩寻摸了半天也没查出原因,只得作罢。想着人死之后入土为安,一堆枯骨也难以分辨是谁是谁,于是便挖了个大坑,把所有人葬到了一起。忙完一切早已经饥肠辘辘,好在来时的车上吃食却是不少,寻了个陶罐,煮了一锅肉粥,很容易混了个饱。瞧着旁边无声无息窝着的马七儿,潘延恩只觉得一股死亡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我把能找到的所有人都清理出来了。有三十七个。不过都烧得只剩下些骨头,分不出彼此,所以我就全埋在了一起。坟头就在村尾你家旁边,你是不是该起来去看看,立个碑!以后也有个记挂的地方!”潘延恩想把马七儿唤起来,不过一通话下去如泥牛入海,不见半点波澜。
“人死不能复生,你便是再折磨自己也无济于事,更何况你还得活着,你活着这马家河子就还有机会兴旺起来,再说指不定还有其他人活着,不然怎么少了那么多人头数?”
还是一片寂静,只有偶尔柴草燃烧时发出的“哔啵”声振动一下空气,潘延恩想了许久,皱皱眉,又道:“我收集那些骨头的时候其实没觉得有什么好悲伤的。人烧没了,剩下一堆乱糟糟的东西,除了头骨有点差异,其他看起来跟死猫死狗没什么区别……”
马七儿好像有了点动静。
“不过就是几个贱民嘛!尽管是你的族人,可贱民就是贱民,就是让他们活到九十九,那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虚度些时日,浪费些粮食……”
马七儿确实有了动静,眼睛里冒着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