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西市缉凶胡帐似鬼域</p>
在长安延康坊“西明寺”后，有一处古柏茂林，间有些残垣废墟！</p>
小叫化领着四个义弟妹，来至一处草案中，他们利用废墟的地基地墙，重新搭盖起一个草窝，遮风挡雨，这里便是他们五人栖身之地！</p>
进入草案走去墙角，将地下大青砖掀起一方！</p>
原来这便是他们的藏财宝库，地洞里有三五件小儿饰物，乃四五十两散碎银子，一小堆铜钱！</p>
这二十个五十两重的大元宝填进去，大有库盈宝满的气象，重新盖上大青砖，用脚踏了踏地面，扫过些尘土掩土！</p>
只见他双手一拍，回首盯着四个小丐头道：“咱们不能白拿人家的银子，总得给人家跑跑腿，长点眼睛，才能心安理得，睡得稳当，吃得不肚子痛！”</p>
“大哥说说看，该怎么个跑法！”</p>
排行老二的小跳蚤，急忙盯上一句！</p>
“且容大哥盘算一番，大家巨户，深宫内院，咱们这一身行头混不进去，暂且放过，在这‘西市’一带，多是九胡番狗聚居之地，依图所示，他们嫌疑不小”</p>
“可是、他们之中没见过有什么汉女渗杂其中，有女人也是清一色的番婆于！人高马大，那个大屁股，一只大铁护也盛不了！海货！”</p>
“盛来作什么！要煮着吃么！”</p>
“他们支帐野宿，比咱们这草窝高明不到那里去，百多个人如何藏法！”</p>
“可以挖个地洞啊！”</p>
“那多出来的土，又弄到那里去呢？”</p>
“这！咱们要留心一下！”</p>
唯一的那个小女娃儿，圆圆的脸，若是换了皮于修饰一番，绝不输于大家闺秀，顶逗人喜欢的，年仅十一岁，嫩声尖尖的道：“大哥哥，往日咱们来去不知底实，就是有些碍眼可疑之处，也不以为意，谁能无缘无故想到那种事去！”</p>
“对！四姊所言大有道理，再说，番婆子，终年用块布头蒙着个脑袋！谁认识她是个怎生的庐山真面目，这其中有假呢？”</p>
老五抢着表示自己的老谋深算，大有见解！</p>
小叫化点头嘉许，瞪眼对老三小毛虫喝道：“三脚也踹不出个响屁来，有何高见，给俺呕出来，嚼磨一番！”</p>
老三也只十二岁比老二出娘胎晚五个月，便排行老三，他眨眨眼睛，慢吞吞道：“魏大哥玩这一手，先声夺人，够漂亮，等于在长安已撒下了盘巨网！”</p>
你哥子在场面上，大言不惭，却是臭棋一着，干人大宴上必有奸细混杂，到西市可得小心些，说不定被人背老娘，给背走了，可有得你的生活吃！</p>
小叫化眼一瞪，牙一跳的喝道：“臭嘴巴！谢了，没这么简单的事，咱是他家朱上祖宗、谁敢背回去！有他妈的如丧考批的时候！这事决非三天两日，便有头绪，走人！四下溜脚去，各自小心在意，你们两人搭配一组相互照应，我老大独挑！”</p>
如是，八仙过海，五路讨财神，分道扬镳，各显奇能去了！</p>
长安“西市”左右，划定六个坊历来为杂胡们聚居之地，房舍不多！</p>
其中皮帐千座，相聚成市，自成一体，各国胡入习俗不同，服饰各异，教化有别言语各异，身入其中，眼花缭乱，无从分际！</p>
非有同他们交易往还数十年之久的汉人，是不能知其全貌的！</p>
杂胡们的人数种族也没专人去统计，来华的总人数若三四万人是有的，更有些已坐地落户，以此为家了！</p>
其大多数是驼铃万里，长途跋涉，关山远渡，出入大漠！</p>
因之，要想在这般杂乱无章、混沌不明的关系中，想理出一个头绪来，却是干难万难！</p>
“长安西市”胡商的地摊上步帐中，这几天突然涌到一批不三不四的汉客，扰叨的多，成交的少！</p>
有经验的胡人，便觉得事不寻常，可也没甚事故发生，只得提高警觉，静观其变，他们心头揣揣，伯大批汉客对他们抢劫！</p>
小叫化老二“小跳蚤”带着老四“小喜珠”淌入酿泉坊！</p>
此坊之东端建有波斯胡寺，西端建有火袄神祠！杂胡们来拜拜的妖神庙！</p>
平时也不觉得出奇，今天负有私查暗访的职责，越瞧越觉得其中可能大有！</p>
小跳蚤发号施令以兄长的身分，当仁不让的道：“为兄要溜进去瞧瞧，小喜儿，你有何高见！”</p>
“瞧瞧便瞧瞧，我看没什么要紧，寺里虽是高楼大厦，怪模怪样，不像是藏人之所，人来人往，都是些磕头虫！”</p>
“咱们以往虽然没敢进去过，二哥可知道这些番王八，在长街上是一个模样，像是条发性的狗！凶残喜斗，形象还真唬人，一进到这里面便变成了个软毛毛虫！全身没有骨头似的，硬不起来了！哭号长吟，伏在地上叩头如捣！”</p>
“那些騒胡僧脸上养了一把大胡子，一身僵尸味，像块木头刻出来的！</p>
再说他们住在此地已几十年了，若发生过那桩事，他们早就站不住脚了，不论如何，他们的嫌疑最小！”</p>
“你懂个屁，听说和尚、道士庙里都暗藏春色，他们也不例外，不能相信他们表面上装出来的那付神圣相！说是一套，做的另有一套！”</p>
“不跟你扯皮！满口胡柴！”</p>
“那么二哥命你在外面打更了哨，俺溜进去风光风光！若是二哥失陷了！快快因去报知魏大哥来搭救为兄：别让騒胡们将二哥当作‘化于鸡’烧烤着吃了！”</p>
“不！有福同事，有难同当！被人烤吃了，便吃了，你少来这一套！”</p>
“二哥是命令！”</p>
“狗屁，小麻杆老大尚未死呢！你得等着有那么一天才说了算！”</p>
“也说不定里面有机关秘室之类的所在呢，好吧，眼珠子打亮光点！家伙准备着，情况不妙时，再走人也不迟！”</p>
如是——两个小家伙，心里有了依仗，肋挟打狗棒，—溜烟就冲入波斯胡寺里面去了！</p>
朝拜的胡人，倒是没有人阻拦理会他们！公开场所，有时也有些小汉人出入！携儿带女的也有，不过那是穿戴整齐光鲜的公子、小姐之流的人物：却没有像他们俩这般寒酸褴褛得不成体统！</p>
他们一经深入，便越过前面大殿神坛，窜入后进，顺着走廊，回过天井，便来到胡僧们起居饮食之所！</p>
也许是胡僧们都在神坛上举行“举天敬神法会”，远远传来一阵阵胡乐吹弹之音，口宣咒语的怪声！令人听了有些胆心寒颤，有些迷糊之感！</p>
这里却森冷肃静，了无人迹似的！</p>
他们两个小丐有志一同，胆于越来越大了，一见没人阻拦，便穿门入室，探头探脑，窃婷迫寻室中有无涕哭饮泣之声，盼能寻出些蛛丝马迹来！</p>
可惜，白忙—场！</p>
且说，魏天平与华芙蓉带着“长安五大”与兰儿，一行八骑，来至“西市！”</p>
他对西市中盘据着些杂胡夷番，是有些新奇感，在牲口极中寄存了马匹，信步来到胡人摆设的摊蓬区游逛！</p>
这里像是人类种族的大橱窗，有如进入鬼域！形形色色，奇形怪相，令人难以想像！</p>
华芙蓉与兰儿也是初次来到这片天地中，紧吊着魏天平的手臂，不敢松手！</p>
胡人摆设的摊位上尽是些域外珠宝，器皿、精致怪异，令人眼光撩乱，爱不释手！</p>
顾客当然是由全国各地区来的汉客，间有些汉人的大珠宝商摈客，买回去充实他们的珠宝行业！</p>
华英蓉间或也问问价格，也不过是随口问问而已，却无购买的意图：这些老外胡，汉语流利，已深通汉俗，窍门甚多！</p>
对魏天平之威武，华芙蓉之艳绝，一望而知，他们是一对贵人青年爱侣，身后伴随着婢侍奴仆！</p>
有一间白毛满首的老胡，看年纪足有八旬以上了！那是因为他们的生相便是如此，咱们汉人不实查，还认为他们已年至百龄以上了呢！</p>
受人祟敬备至，这间老胡帐中铺排陈列的古董宝器不少！他见华芙蓉若汉人的眼光标准来判断，那是人上人的绝世美女！</p>
立即神秘今今的将一只翠嵌玉雕的百宝手饰箱儿提了出来！其表情乃是惊魂慑魄！</p>
宝箱打开，里面存放得一串由钻石串缀而成的一条名贵项链，着扇面形散开！他轻轻挂于华芙蓉的颈上，立时霞光千道，灿烂夺目！将华笑蓉衬托得如天后圣女般的娇艳富贵！</p>
“老丈！这珍品价格几何？”</p>
“呵呵！这链儿由二十四颗红绿宝石，另外尚有一枚大型的金钢钻及三百六十颗小钻组成，此物非待碰到人似天仙，就如姑娘这般人儿，老胡才拿出来议价，此宝是不卖给俗人的，有些人是不容佩带此宝的！”</p>
这马屁可拍得大有学问！</p>
华芙蓉看了魏天平一眼，不敢自行作主，想要他表示点意见！</p>
魏天平脸上苦笑了下，他那里懂得这番女儿的痴心，所谓女为悦已者容，只要他加一句赞美之词，华笑蓉立即便会买下！</p>
可惜，他志不在此，转首向帐外瞧去，未拿这事当回事！买与不买他是没意见的！</p>
华芙蓉只得忍痛将这宝石项链取下来，归还给老胡商，轻轻问道：“价值几何，您老尚未示下呢！”</p>
“姑娘若有意思留下它，最低价格：六百万两！”</p>
“尚公道！只是尚缺少些附件！”</p>
华芙蓉是识货的人，与魏天平从乡下来的混小子，眼界真是天地之别！</p>
魏天平落得眼不见为净，人已出帐，观察路人行色！</p>
老胡儿暗自把他骂了个操祖宗，夷八代，只要他—点头，这生意便做成了，又不要他付银子，妈个老巴于，见鬼…见鬼…</p>
老胡儿神色讶然向魏天平背影瞧去，口角牵动，手足有些发起抖来，如筛糠似的不由自主，发起羊痫疯来！</p>
华芜蓉心中也是骇疑付着：这老妖胡别是在施展妖术吧！便道：“姑娘不是专程来买饰物的！没带那多的银子，您老若一时找不到买主，便给姑娘我保存起来，明年也许我会来将它买下，有像样的配件，不妨也给我留下来！”</p>
小兰与“长安五大”心忖：“大小姐在同人家开什么玩笑，这烫手宝物，说不定明天便能脱手，怎会给你保留一年！岂不是玩弄着穷开心吗？”</p>
那知这老胡儿却面露喜色、哈腰躬身，满口答应着道：。“是！是！…老胡稍通风鉴之术，来华已四十余年，凡来至小店的汉家贵妇干金，每年没有一万也有八干人！</p>
老胡知她们命中不配佩带这串宝物，便从不拿出来给她们过目，这饰物数百年前，为西方一名砾古今的一皇后所有！</p>
若物归非人，必招来杀劫重重，三十年前始落老胡之手、妥善为物主保管此宝，此宝已具通灵，别说一年，咱们约定以五年为期，以一两银子为定金，这期中姑娘若因故不能来取，此宝便不属姑娘应属之人！”</p>
华芙蓉脸上神色不动，内心确震骇不已，她想若年后自己能封上“女皇”之时，这饰物便是最佳的亮相搭配之物！</p>
不然，别的没甚需要了！五年之内，十分正确，一年之内，时不我与，太短了些，这老胡大有玄虚！</p>
这老胡凹目鹰鼻，眸透碧采，瞧着华芙蓉点首了，才松下口气，心情透着十分欢畅！</p>
兰儿递上一两碎银！放在柜台上！</p>
华芙蓉默运玄功，伸手在那银裸于上撩下，立即显出一颗三五分深的指印来！</p>
那老胡竖起右手大拇指，惊怖着赞仰！抬目望了眼魏天平立于他帐外的侧影，低声对华芙蓉颤着道：“老胡见到那位爷便魂惊胆跳，不由得心头伯伯！他！他！他…”</p>
华芙蓉大奇低声追问道：“他怎么了！老儿你神秘分号的！想作怪么！”</p>
“老胡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姑娘不敬他！他是这河西道上十万人头的讨债人！</p>
姑娘以后要替老胡儿多多担待些个！”</p>
“奇怪，还有人欠他的人头么…”</p>
老胡大吃一惊，脸色死灰的道：“天机不可泄，天机不可泄！老胡恭候姑娘们再度光临小店…”</p>
魏天平见华英蓉还在与他胡扯，有些不放心，别着了人家的道儿！便又进入帐中！</p>
华笑蓉知道这种事本属荒诞不经，不能打破砂锅问到底！大哥胸杯大志，若这桩百女被劫的疑案侦破了，这一路下来，戮杀之惨烈已是免不了的！</p>
急率众人告辞而出！</p>
魏天平一路碰见些前日在“千人大宴”上作客的朋友点首示礼！心照不宣！</p>
大家均是为了那桩事故，来此碰碰运气，找找线索，人多好办事！</p>
地面太大，不是少数人能完成得了的！他心中甚是安慰！这些朋友大有情义！</p>
他们一行同居德坊，临金光门处走去！</p>
这一大片空地上，散布着一群群的骆驼卧在草地上啮草休息，帐幕成堆，各有系统界限，由西域运来的货物，堆集如山如丘！</p>
如葡萄美酒、葯草、兽皮、宝石、器皿、农产品等…</p>
那些胡人们高大凶恶得如山魅鬼怪，看上去便是孔武有力的样子！以汉人相比便万万不及，身穿马甲，露胫坦胸，一身毫毛，碧目披发，勾鼻虬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