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一)
初心没有想到,小木会来找她。
放学的时候,所有的同学都收拾书包回去,她拿着饭盒去学校的食堂吃晚饭,想着吃完晚饭回来,回教室自习。
拿着饭盒一个人走出教室时,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初心?
她回过头来,看到小木倚在阳台上站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可是他的眼神充满了伤感,仿佛要跟她告别似的。
在一瞬间,她有那样的错觉,好像他即将远行,即将死去,来跟她见最后一面一般。
时间已经快到初夏了,四月底的天气,是那么晴朗,五六点的时候,西边的天空就彩霞满天,红红的夕阳染红了大半个校园,穿着白衬衣的小木就站在那霞光里。
他现在留着短短的平头,穿着白衬衣,蓝色的七分仔裤,是瘦高个的少年,初心回过头来,迷惘的看着一脸悲伤的小木。
她笑了笑,走过去,对他道,怎么啦,你看你的神情,就像决别一样?
小木笑起来,低头看着面前的女孩,她今天穿着一条白色的太阳裙,黑亮的披肩长发披在那里,含着笑站在他面前,西边天空的霞光映在她的脸上,很美丽。
十年后,小木也仍然记得那一刻。
记得她说的话,你看你,就像决别一样。
小木想,初心肯定不知道,他本来就是来跟他告别的,来跟她告别,他的,最初也是最后的爱。
他是这么喜欢她,可是他甚至来不及表白,就已经要生生掐断,结束了。
怎不悲伤。
初心却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想了想,对他道,你找我有事吗?
小木摇了摇头,说道,没事,我只是来看看你。
初心往教室里看一眼,确定小林回家了,小林因为妈妈离婚的事,怕妈妈刚开始一个人在家过不习惯,所以每次放学都很早就回了家,归心似箭。
初心确定小林回家了,就对小木道,你怎么还不回去,找你妹妹吗,她早走了,她最近总是回去得很早。
小木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不是找她。
他看着她,只觉得她什么都好,自已却说不出话来。
初心笑了笑,说道,那你是什么事呢,为什么不回去,不想回去吗?
她知道他们家离婚的事,小木跟了邓建国,小林跟了妈妈,她从猫姨那里听到的。对于这样的结局,她并不觉得好,然而,对于猫姨,她又是最信任和崇拜的,所以也不能多说什么。想着猫姨肯定是经过努力,现在应该是她能做到的最好的结局。
小木却笑了笑,说道,恩,不想回去。
他想着自已反正是见她最后一面,就任着性子让自已厚脸皮和无赖一回吧。
想到这里,便有了勇气一般,他说,我马上要中考了,明年就是高中,然后高中是很重要的三年,没时间玩了,所以————
他说到这里,抬起头来,笑了笑,说道,所以,我以后没有时间来看你们了,今天还有空,最后来看你一次,我们也算是朋友对不对?
初心听他这么说,不由笑起来,说道,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嘛,你看你,真的像决别一样,我跟你妹妹那样好, 我们长大后肯定会再遇到的啦,你不是说过,也希望我们长大后再遇到吗?
小木一愣,他说过这样的话吗,那个羞涩的初初动心满怀情意的少年,仿佛离自已很远了,他笑了笑,然后慢慢说道,我现在,倒希望长大后不要再遇到。
他停下来,看着面前的女孩,心里充满了一种悲伤的情绪,他现在就要放弃,真的是很痛苦的事情,他不要自已长大后再遇到她,对于他来说,那也许是劫难,会影响他的判断,会让他迟疑和痛苦,而这些,他都不想要。
以前看到初心,他心里总是充满紧张和甜蜜,可是现在看到她,他却只有难过,而且这难过越来越严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时间像一条湍急的河流,他仿佛看得到,生命的河流生生割裂为两断,他邓小木不再是从前的邓小木,要与从前告别。
只是和初心的告别,是那样的艰难,他在夜里想像了无数回,如今真实站在她的面前,在夜里揣想的坚决和潇洒,在看到她的笑脸和她洁白的裙衫时,变得那么痛苦和依恋。
告别第一次爱的人,是那样痛苦的一件事。
初心不知道他的心事,想他突然说出的,希望不要再遇见,也不便多说什么,便笑了笑,点点头,两个人沉默的站在霞光里。
黄昏的校园安静极了,红色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西边的落日像一个出嫁的新娘,通红着脸,在极远处的山顶依依不舍。
校园广场上的大理石雕塑也安静的站在那里,偶尔的,有几只不知名的雀鸟飞过,一切是那么安静,充满静默的温柔和美丽。
两个人实在是沉默得太久,初心只得抬起头来笑道,没有什么事,我就走了,我要去吃饭,一会回来上晚自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