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好好找下感觉。”
姜戈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只能靠他们自己。
有人说“当你开始做梦的时候,你就学会了一门外语”,而对于演员来讲,必须要学会做另外一个人的梦,否则那个角色就不能算作是他自己的。
表演从来就不容易,过去的几十年,这门技术变得更为严格,部分是因为技术的变革,部分是演员和导演加之于自己的要求,部分是由于观众要求的变化。
在摄影机前像生活一样真实地行动是一门严格的技艺,演员必须充分掌握他的素材,与他的角色的生活协调一致,就像没有人在看他,没有摄影机在窥测他。
如果发现有演员在戏里“表演”,那个就等于是演砸了,他再也不是一个独特世界中的独特的角色了,而是一个用高薪合同聘来为观众念台词的。
事实上,摄影机的特写镜头不会神奇的把一个平淡无奇的画面变成壮丽多彩的东西,只会把最细小的变化抓住并加以放大,简单点说,就是演员的表演决定一个画面是否壮丽多彩。
“姜董……”刘娅手持剧本走了过来,虚心请教道:“我的情绪变化像这样,你看看行不行,先是沉着冷静,接着转为激动,最后情感爆发。”
姜戈听了,点头道:“可以,情绪变化之间的过渡自然一点,要呈递进式的,不要是突变式的。”
刘娅应道:“好的。”
说完,拿着剧本又研究起来。
这部戏她非常的认真,多少次配角才换来的一个主角,得抓住机会才行。
胡景天那边,自己琢磨了一会,也跑过来请教:“姜董,我是这么理解的,你看对不对,第一个拥抱,梅长苏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是故人之间的拥抱,而第二次拥抱,梅长苏是承认了自己对霓凰的感情,是情人之间的拥抱。”
姜戈欣慰一笑,自己的眼光果然没差,是个好苗子,当下道:“对。”
胡景天憨憨一笑,放下心来。
约摸一刻钟后,拍摄继续。
“第三十六场,第二镜,a!”
场记打板操作员离开镜头,画面中,刘娅脸色平静,追问道:“卫峥是赤焰旧人,他要洗脱自己的冤屈,可你呢?你是谁?”
胡景天转头看她。
刘娅睁大了眼睛,仿佛是在期待他接下来的回答。
胡景天转移目光,道:“我以苏哲之名刚到京城时,有许多人都问我,我是谁,有当面询问的,也有暗中探访的,很快他们就有了答案。”
刘娅的平静的如水的心,渐渐荡起涟漪,道:“是不是从来没有人追问过,梅长苏又是谁?”
胡景天躲着她的目光,道:“我没有想到,第一个这样问的人居然是你。”
刘娅眼中泛起一层水雾,道:“你要如何作答?”
胡景天转身看别的地方,道:“旧人,和卫峥一样的旧人。”
眼泪瞬间从刘娅眼中流了下来,旋即“呵”的轻笑道:“如果你是赤焰旧人,为何我不认得你?”
胡景天仍旧不敢面对她,只道:“七万赤焰军,你怎可能全都认得。”
刘娅闻言,仿佛抓住了什么要点,扬起下巴,道:“可我认得卫峥,他是赤羽营居首的副将,他能够在你手下听命于你,我不相信你是一般无名之辈。”
胡景天的语气、语速依然那般淡然,道:“我们所谋之事与沙场无关,卫峥并不擅长于此,更何况,他的身份绝不能够暴露。”
此时,监视器前的姜戈,看着四个镜头下的两人,暗自惊叹,短短十来分钟的调整,竟能有如此大的变化,表情、眼神、台词等等,都非常的到位。
要知道,拍戏一条过很难的,特别是这种有大段大段台词的对手戏。
这番对话之后,真正来到了梅长苏和霓凰相认的戏码。
一号机位,跟着刘娅的脚步移动,给的是上半身的特写。
二号机位,对着胡景天的左侧面,同样给的是上半身的特写。
这个交错的镜头,分别抓拍两人的此刻的面部表情和眼神变化。
泪水再度在刘娅的双颊话落,直视胡景天,问道:“你认识林殊吗?”
胡景天面部有些惘然,停顿了一会,道:“认识。”
刘娅追问道:“他是真的战死了?”
胡景天脱口道:“是。”
刘娅又问道:“战死在哪里?”
胡景天答道:“梅岭。”
刘娅继续问道:“尸骨葬于何处?”
胡景天回道:“七万英魂,天地为墓,战事惨烈,堆尸如山,又有谁能认得谁是林殊呢?”
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疯狂落下,刘娅深吸一口气,道:“你若是赤焰旧人,为何我刚才提到林殊之时,你不称之为少帅,而直呼其名?”
终于,胡景天坚持了许久的淡定被击碎,声音开始颤抖,道:“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不管是林殊还是少帅,或是其它的什么,都不重要。”
刘娅的眉端上扬,双唇颤抖,噙在眼睛里的泪水闪闪发光,一把抓住胡景天的左手,撸起衣袖,翻转手臂,随即抬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看了他一眼,表情愈发悲痛起来,转而又撤开他的衣领,低泣道:“这明明有一颗痣……”
胡景天鼻子一酸,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水。
刘娅用带着质问、伤心、的语气道:“我记得这里有一颗痣!”
她的情感已然爆发,胡景天的情感则是在迸发的边缘。
姜戈看着这一幕,心绪起伏。
在正片中此处将会响起《红颜旧》,凄婉动人的爱情悲歌,悠扬婉转的旋律如同叙事一般向人娓娓道来,唱出了梅长苏和霓凰之间欲说还休,却又令人感伤的情感历程。
可以说是一个催泪弹……
“西风夜渡寒山雨
家国依稀残梦里
思君不见倍思君……”
姜戈耳畔仿佛正在放着这首歌。
而。
画面中,刘娅扑到了胡景天怀里,哭的梨花带雨的道:“我知道就是你,我知道你就是我的林殊哥哥!”
胡景天表现得有些不知所措,片刻的思索后,一只手慢慢抱住了刘娅,接着抬眼,望着远方。
他的表情和眼神十分复杂,让人有了极大的想象空间。
梅长苏或许在想,就这样和霓凰相认了吧?
可是。
相认是有风险的,他肩上背负七万赤焰军的责任,心中尚有理智,在纠结,在犹豫。
胡景天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几次张口却没有开口,犹豫了很久,喊出了一声“霓凰”。
这便是方才胡景天讲的第一次拥抱——故人之间的拥抱,也就是梅长苏认了霓凰,承认了自己是曾经的赤焰少帅林殊。
只见刘娅在胡景天怀里说了一句:“女人的直觉就是这么的不讲道理,越是没有痕迹,越是能知道!”
胡景天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水从眼眶里滚了下来。
刘娅从他怀里离开,双手轻轻捧着他的脸,然后哭着说:“林殊哥哥,林殊哥哥,你再也不要离开我了!”
话音尚落,又一头重重地扑进了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