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记不清手里的铁锤挥舞了多少下,最少也有两百下了,赵文振心里这般想着,从最开始的胳膊酸胀,到后来连着腰也有酸痛之感,到现在只觉两只胳膊已经没了知觉,全凭着意志在强撑。
砧子上的生铁已经有了形状,只是凹一块凸一块,全没有品相可言,所幸这时午饭的钟声响了起来,赵文振像在沙漠里看见绿洲一般。
手里的铁锤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嘴里呼呼出着气,舔了舔干巴的嘴唇,脑袋嗡嗡直响,两只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却一时聚不了焦,看到的全是重影。
龚连成铁钳在砧子上磕了磕,掸掉铁器上的杂质,拿出一块汗巾擦了擦脸:“赵老弟去吃饭哩”,赵文振摆摆手,示意他先走,自己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的呼吸着,缓了一会才觉的头脑清醒了不少,摇摇晃晃的出了铸坊的门。
“老大,这样对少监大人是不是太狠了?”。
一铁匠走到龚连成身边,媚笑着问了这么一句,赵文振能够坚持一早上完全出乎他的预料,原想的一百锤之内准灰溜溜的家去了,虽说不喜文人,但看到赵文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以至于后来喊得号子慢了不少,但这时被人说出来,面上怎么挂的住。
“你他娘的说的甚话,是他要学打铁哩,俺们那个不是这样过来的?”。
这龚连成本来长的就有几分凶相,此时蹬着眼,活像庙里的马王爷,问话的那人被吓退了几步,陪着笑道:“是…是,该是吃些苦”。
龚连成回头看了一眼,见赵文振摇晃着出了铸坊,才心安了几分,他虽那么说,但赵文振在军器司出了什么事,他还真担不起,一个铁匠混到现在的位置,算是到头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生活也算如意,人到中年也看清了许多,这两年脾气也减了不少,想当初,被他打怕了连夜卷铺盖跑路的铁匠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到了饭堂,赵文振胡乱的在水管前摸了两把脸,也顾不上什么身段了,靠着一处房柱,舒坦的出着气,这一举动在这里到不显另类,铁匠们都是这般,所以心里也没什么不自在。
“少监大人,来抽两口,解乏”。
前日自己打问军器司诸事的那名铁匠,挪到跟前,将自己的烟锅递过来,露出被烟叶熏黑的牙齿,烟锅上的烟丝已经点燃,传来一股糊香,翠绿色的烟嘴上还有唾液未干,这让烟嘴看上去倒像是质地极好的翡翠,嫩绿嫩绿的。
赵文振捏着胳膊,见如此,摆了摆手,长出了一口气,那铁匠也不再劝,叼着烟锅,吧嗒吧嗒的抽起来,浓浓的烟雾从嘴里吐出来,那牙好像又黑了几分,伸手在脚下的廊檐上敲了敲烟锅,边收着烟袋边说道:“这打铁,要用巧力,如少监大人这般打铁的都是刚入行的,难以持久,这挥起来时自是要用力的,下去时只顺着锤路走就行,能省一半的力”。
赵文振咂摸着铁匠的话,自己挥锤时上下都使了力气,虽有意节省,仍觉费劲,下午少不得要试试铁匠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