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岳麓山下举行祝捷大会,除了胡十娭毑和湘君,一家人都去了,胡十娭毑其实也想去看看热闹,只是看看家里这一摊子,还是老老实实留下来,搬了条靠背椅坐在门口,听街头巷尾的欢呼声和鞭炮声过瘾。
湘君一身缟素,发上还别着白花,提着桶拿着抹布在屋子里忙个不停,胡十娭毑看一眼难受一次,把茶点盆端出来,放在膝头一本正经嗑葵花子,心中似乎被人挖走一块,空得生疼。
那天晚上,湘君出门没多久就被刘明翰找回来,脸上肿得老高,似乎挨了一巴掌。家人看不了她一辈子,确实该下重剂把她打醒,也不知道刘明翰跟她说了什么,她一回来就跪在娭毑面前认错,承诺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家人,回报娭毑多年的养育照拂之恩。
刘明翰第二天就黯然离去,她送了老远,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劝说,此时撮合两人,对死者不敬,也对不起媳妇,胡家是大族,不怕断了香火,可刘家只有刘明翰一根独苗,屡屡遭难,于情于理都不能做这么缺德的事情。
是刘明翰解救了她,他拦不住她蹒跚的脚步,扑通跪下来堵在她面前,哽咽道:“娭毑,我一辈子只要大妹子一个,等秀秀生了孩子,娭毑你老人家做做好事,过继一个给刘家,就当了了我姆妈的心愿,行不?”
胡十娭毑心中一颗大石落了地,轻轻应了声,这才转头回去。
她知道自己有些卑劣,只要能保住孙女,保住这个家,莫说走几里路,就是一路叩拜到南岳都成,何况刘明翰和湘君煎熬了这么多年,能相伴终老,谁说不是一种福分。
让众人出乎意料,湘君并不是说说而已,把薛君山和他父亲送走,她果然拿了账簿,接手管家,还整天缠着娭毑学做菜,那种劲头不像是要寻死的样子,一家人这才放下心来,撤走了紧迫盯人的秀秀和小满。
正在发愣,湘君端着一杯芝麻豆子茶放在娭毑脚边,轻声道:“家里井水有点枯了,还是去买点水应应急吧,井水存两天再说。”
胡十娭毑一贯小气,看到分量十足的芝麻豆子,心里像虫子爬,又听说要买水,更是浑身不舒服,又不好拦阻,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随口哼哼两声,装模作样拖把大扫帚当拐杖,出来慢腾腾巡街,跟看热闹的老邻居敷衍两句。
卖水的很快就来了,湘君叫住他们,两人颇为诧异,听她开了口,两人对着那身缟素和鬓旁的白花发了几秒愣,交换一个眼色,将水倒进水缸,转身就走,根本不提钱的事情。
湘君连忙追出来,两人咬定不收,胡十娭毑看到三人在门口争执,还当孙女吃了亏,拖着扫帚过来助阵,湘君苦笑着拦住她,拿着钱朝他们比了比,她醒悟过来,这才觉出双脚发软,往靠背椅上一瘫,抿着嘴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