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夏国十三年
腊月十四,燕都城明王府。
明王府的望月阁布置得喜气洋洋,红绸高挂,窗户和门上均贴双“喜”,大红色的鸳鸯被、龙凤呈祥的红蜡烛,以及檀木桌上的合卺酒、都在昭示这是一间新房。
新娘子坐在床榻上,撩开了红盖头,红盖头下是倾国倾城的一张脸,皮肤光滑如上好的白玉,没有一丝瑕疵,琼鼻朱唇,眸倾天下。
她现在的身份是童弦思,护国大将军童嵩的第四女,她所嫁之人则是我们燕都内赫赫有名的明王殿下端木肃。
此时,我正屈膝跪在她脚下,力道不轻不重地揉着她发疼的小腿,我垂眸望着她白色袜子上的海棠花刺绣,刹那间失了神,揉她小腿的力道过重被她狠狠地踹了一脚,身子不受我控制滚了半圈,随后,我老实在地上跪好,目光望着她那双硬挤进在绣花鞋里的脚,脚背微凸了起来,她双脚浮空并不敢着地,会疼,因为鞋实在太小了。
“哑奴!你是想要掐死你家小姐吗?”童弦思的冰冷责备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不用看,也知道她那眼神中带着的犀利劲,我不由得将头垂得更低,表示我知错了。
见我态度谦卑,她这才消了气,用脚尖踢了踢我的胳膊:“抬起头来。”
袖中的手握成了拳,我却还是乖乖抬头,凝视着她那张艳冠天下的脸,她啧啧了两声,说:“丑也是真丑,瞧瞧这粗眉,瞧瞧这小眼睛,哑奴,你怎么能长得这么残?”她咯咯地笑着,得意张扬,然后爱怜地摸了摸自己的的细皮嫩脸:“你说说你,怎么就连我一根头发都比不上呢!”
我说不了话,也不敢说什么,望着那张熟悉到令人心痛的颜,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殿下驾到”少年威严高冷的声音传了过来,新房外的丫鬟和家丁跪了一地,喜婆宋嬷嬷站在门外更是心花怒(www.ibxx.com)放:“哎呀,来了来了,殿下来了……”
童弦思朝我挥了挥手,让我滚出去,她迅速地将红盖头放下,端庄地坐好。
我提着裙裾起了身,匆匆忙忙地朝着门口走去,却不想直接和步入洞房的明王殿下撞了一个满怀,眼角只瞥到他大红喜服上的描金祥云,我心中一紧,忙屈膝跪在了地上,头低低的,望着自己的粉色裙裾。
“大胆奴才,竟敢冲撞明王殿下!”明王殿下的随从萧刹,凶巴巴地训斥着我。
绞了绞手,我将头垂得更低,脸像是要触碰到膝盖一样。
他威胁我:“再不说话,小心我割你舌头!”
“萧大人,是哑巴,她本来就是个哑巴!”宋嬷嬷像是护我在后面,帮我朝着明王殿下讨饶:“今日是殿下大喜,还是不要见血的好,否则不吉利呀……”
我心想,肯定要被问责一番了,但明王殿下却显得无动于衷!余光瞥到明王殿下的衣袍袍角,上面绣着一朵白色的曼陀罗花,那朵曼陀罗花十分不起眼,但确确实实绣在喜袍上,我心中万分惊诧,这是怎么回事?大喜忌白……
他怎么……?
“殿下……”新娘子温软清雅的声音从房内传来,只见她站起了身,微微躬身:“是我的哑奴,她先天不全,所以行动有时候木讷,请殿下不要怪罪,饶她一次。”莺莺软语,语气中更是蓄满着对我的疼惜和呵护。
我咽了咽口水,指甲切进了掌心里面,好一个会做戏的女人,如此可表现她心慈大度,能在明王殿下面前博一个好印象。
明王殿下站在我身边,我能感觉到他身上萧肃的杀气。
冷冽寒冷,就像是十二月的冷风,阴寒刺骨。
“退下!”
两个字,带着无情的冰冷,却像一把锤子砸在了我的心口上,明明……
被喜婆搀扶起来,直接拉向了门外,我听到后面的关门声,心中燃烧起来的仇恨之火,又被我生生地按压下来!
被安置在明王府的下人房里,住的大通间,一张通铺住了八九个人,我是一张矮小的木床,靠在窗户边,这边都没有人睡,因为窗口的风会灌进来,寒风刺骨。
窗户外一片漆黑,夜色如泼墨般,倾洒染黑了整个天际。黑沉沉的夜色中,看不到一丝光芒。
绝望如我闭上了眼睛,却在瞬间陷入了噩梦之中,噩梦中的一切都很清晰,就像是真实发生的事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