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的正月,总是有着与众不同的多姿多彩。
除夕后的一系列新春活动里,要数“沿门子”最具特色。
村民们自发组成的秧歌队伍走村窜户去拜年,常见的秧歌队伍里自然少不了腰鼓手的配置,白羊肚手巾扎在头上,白衫白裤,腰中挎着柳木鼓,火红的绸布随着腰鼓手的扭打飘扬起来。
场院里,人们围城一个大圈,唢呐和锣鼓一起奏响,圈里的秧歌队伍便在伞头的带领下开始扭打起来,一番热闹之后,伞头弯着腰将手中的伞头轻轻一点,鼓锣声戛然而止,伞头触景生情,编唱着即兴的小曲:
进了院子我仔细看,
窗棂上窗花贴了个满,
大剪子铰过小剪子剜,
这家大嫂的手艺就不一般。
有时,在围观人群的撺掇下,伞头充分显露出诙谐的一面,挑着眉毛眨着眼睛,随口唱道:
一圪嘟嘟葱,一圪嘟嘟蒜,
一圪嘟嘟婆姨,一圪嘟嘟汉,
一个嘟嘟秧歌满村转,
一圪嘟嘟娃娃就撵上看。
人们一阵哄笑,鼓锣声中,秧歌队伍再次动作起来。随着主人送客鞭炮的响起,秧歌队又扭进了下一个院子……
何立扬感受着从未体验过的陕北新年,渐渐从除夕之夜的思父情绪中走出来,站在围观的人群里,笑嘻嘻地看着秧歌队伍拜年。
大年初一的时候,一家人吃过饺子,小姨夫周文伟曾单独找他聊过,建议他过完元宵节,找机会好好和母亲何田田谈谈,毕竟这种事不可能一直隐瞒,作为一个女人,或许她已经窥探到了什么,只是不动声色而已。何立扬郑重地点了点头,接受了周文伟的建议。
不过,现在,最让他牵肠挂肚不是告诉母亲关于父亲过世的消息,而是另外一件事。
大年初一的清晨,还在睡梦中的他,被周治的电话吵醒,略显艰难地睁开生涩的眼睛,手机里传来周治近乎欣喜若狂的声音:“何立扬,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他翻身趴在被窝里,怔怔着贴在窗户上的剪纸剪影,不明白周治在说什么,随即,他发出沙哑的声音问道:“想到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周治急促的声音:“当然是能让咱们村村民增加收益的办法。”
何立扬这才想起年前慰问村里贫困户后,周治曾和自己说的一番话。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单手托住下巴,饶有兴致地问:“什么办法?”
“养殖。”
“养殖?”
“对,养殖,林下养殖!”
“林下养殖?”
“电话里一时也说不清楚,你今天要是不忙的话,咱们见个面。”
“好。”
挂掉电话,何立扬思绪飞扬,想到母亲何田田在脑畔山上养的那些鸡,心里大概明白了周治所说的林下养殖,可具体养殖什么,怎么个养殖法,他还需和周治当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