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回到宅里,四奶奶自是会看在眼里,还需我说?”郭娘子没好气地瞪自家男人一眼。
郭良生怕她多嘴,试着说服她:“四爷同二房的人亲近,有何不好?你莫要只顾眼前,谁个晓得日后如何?”
他婆娘担忧地道:“你说咱们四爷同箐小姐亲近,可我也没看出这般对四奶奶这边有个甚么好来。他们如今两个小儿,又能做甚么?一个小女囡,能有多了不得?都是大家传来传去的,我今日见着她,也没甚么三头六臂的,不过是一张嘴两个鼻孔两只眼……又哪处了得?归家了,还不得指望着咱们四爷周济?”
郭良见自家女人仍是一根筋,生怕她表现在二房两个小的面前,忙道:“你不也听到了嘛,这二房的四小姐打小做出来的事,哪样是筹少爷笈少爷敢为的?四爷亦说了,若是放在他身上都是没法说的。你且说说,你敢拿刀子去捅强盗?你能千里一贯钞也没有竟然能寻到家?还能上公堂告状?这哪一样你我能做到?”
郭娘子无言应对。郭良却在一旁道:“既然如此,四小姐这般了得,假以时日,我看只怕又是同二夫人一般。简少爷虽小,可你看他那机灵劲儿,比笈少爷可是强多了,有其父必有其子……终究是筹少爷兄弟,四爷能不多加照拂?我们做下人的,在周家讨口饭吃,又何必非得去得罪人?若不是你先前得罪了大管事,我那差使又怎么会丢?”
郭娘子被自家男人再揪了旧事,这会子也恼了,道:“你那事,莫要怪到我头上。这一大家子的人,踩低捧高,哪个不是这般?你只说这般那般的,我且问你,日后在宅里,同一个大门进出,一干子下人在,四爷若是同如今日这般关切照顾侄儿侄女,怎么不会传到四奶奶耳朵里去?四奶奶心里那根刺,哪个不晓得?我不去说,四奶奶也定然会问及,我既在四奶奶手下讨口饭吃,便要忠于四房,自是不会隐瞒。”
郭良恼道:“你这嘴,给我闭严了。难道你想让四爷与四奶奶每日里都大吵一架不成?让三奶奶在一旁笑着看热闹?”
郭家娘子听到此,不再言语了。
见文箐要下车,郭家娘子忙上前非得背了文箐上船,生怕她再次受伤。
这份小意与讨好,文箐倒是心领了,寻思着临行前,特意让吴婶拿钞出去换的铜钱,应该是可以应付于打赏了吧?
文简被周同拿新买来的玩意儿逗到隔壁舱里去睡,文箐一人在舱里躺下来,心中却忐忑不安,一时想的是沈肇的性命之忧,一时又想到自己到得周宅之后又会如何?只觉心乱如麻,提不起神来。
郭家娘子忙前忙后地照顾着她,小心问道:“四小姐,瞧还有哪里不妥,需要我做甚么,只管说将出来,我这厢定然再仔细些……”
文箐不想因为自己有心事给她留一个印象冷面孤傲的小姐脾气,这是四叔带来的人,还是需得好好应付。故而亦微笑道:“甚好。娘子这般体贴,我这很是感激。只是,还不知如何称呼你呢。适才四叔有说,我却未曾听清,还请见谅。”
郭家娘子已忙完,在离文箐身边三尺远的地方亦铺开了褥子,听得问话,忙停了手头上动作,恭谨地道:“我娘家姓董夫家姓郭,四小姐叫我郭家娘子,或者郭董氏都成。”
文箐看她年纪好似也才三十来岁,便道:“这个,我平素叫惯了陈妈。郭管事既是曾服侍祖父的,若不然,我还依例称呼你为郭妈,可好?”
郭董氏拍了拍褥子,停下来,客气地道:“四小姐,莫要这般客气。你这般称呼,只怕我要折寿了。陈妈,那是小姐的奶妈呢。那般称呼,自然是应当的。我可是比不得……”
文箐软语道:“这有甚么比不得的。都是管事家的娘子。”
郭董氏满脸通红,道:“使不得,四小姐,我男人可不是管事的了……先时承蒙二老太爷看得起,我家男人当了个小管事。只是去北京那趟差事没办好,老太爷一去,我们……后来还是四爷心善,赏我们一口饭吃。”
文箐想“二老太爷”怕是说得是自个儿祖父周复,那看来郭良就是当日随了祖父上京又返苏的那个小管事了?若是如此,关于周宅的情况,还有北京的一些事,或许可以找这对夫妇问个明白了。她自觉找对了人,越发笑语嫣嫣道:“四叔人好,你们跟着他,自然不差的。我看,你们夫妇二人定是在四叔面前也极受器重的,若不然,四叔出门也不会带了你们,不是?”
郭董氏面上带一点自矜。“这个,不是我自夸,我家男人随了老太爷出去,亦是见过些世面的,故而,四爷便时常带了出来办差事。”
“哦?上次在归州,三叔不是说家里的事务如今都是他操劳吗?这么说来,眼下四叔亦帮着三叔照顾家中事务了?”文箐翻过身来问道。
郭董氏一愣,道:“哪里啊。三爷才不会让四爷穴手呢。现在家还没分完,怎会……”说到这里,突然意识自己嘴大舌长,便低了头,赶紧忙着整理自己的铺盖。
“家还没分完?”那意思是已经说到分家或者说分家早开始了?文箐心里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