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箐叹口气,收拾了盘子,对着弟弟道:“如今这寒冬节气的,要个青菜也难。在船上,就一个菜,你要是不吃,这鱼汤也得喝两口才是。且等到了祈门,定让你好好吃一顿。”盯着弟弟把鱼汤喝了,转头对小黑子道,“我且将这些送出去,再与你细细道来。”
小黑子听到庆兄弟说马上与自己说家事,看来适才所言是真的,不是怪罪自己敢。于是,本来压抑的好奇心立时转化成兴奋。脚伤已大好,当下从庆兄弟手上端了食盘,急急出去,又匆匆跑回来。接了文箐递过来的面巾,一边擦洗一边道:“庆兄弟,快讲吧。妥了。”只在盆里搓了两把帕子,晾了,便急着坐下来,眼巴巴地等着听故事。
文箐见他这副样子,笑道:“小黑哥,说实话啊,你这性子,跟个猴子似的,手长脚长,真应该叫猴子才合适。你不是连姓都不知吗?要不咱们先将百家姓里写出十来个,抓阄?”
小黑子直摇头,坚决反对:“那可不成。要是我抓了姓孙的,你再这么叫下去,岂不成了孙猴子了?那可不好”在船上闲得无事,文箐便对弟弟和他讲起《西游记》,才发现这故事不知为何,在此时按理说早就出稿成书了,却不是家喻户晓,听过的人有,只是少。这两个男孩却是听得兴致勃勃,每天必然讲个四五章节不止。
文简见姐姐不怪罪自己多嘴,也放宽了心,此时亦热情地道:“要不,小黑哥同我们姓?”
小黑子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我要跟了你们姓,就好象你们家的包衣奴才了。上次魏家窑的管事不也误以为我姓陆吗?再有人问及,我就姓陆好了。”说完,才想起正事要紧,催道:“你们兄弟一搭一唱的,莫要再扯三道四,差点儿我又忘了正事。庆兄弟,你且慢慢讲来,莫叫我空欢喜一场。”
文箐收了笑,抱了弟弟在怀,一本正经同他说起家事来。对于自己扮作*童一事,想了好久,觉得眼前还是不说为妙。一旦此时说开来,那二人要避嫌,哪里还能同如今这般相处融洽?只扼要地说起周大人如何被停职,又是如何遇险落难……家事变迁,辛酸悲苦,事事不由人。
听得小黑子唏嘘不已,大骂华阳王,末了又叹口气道:“真是辛苦庆兄弟了。唉,真是没天理……”骂完后又想到一个问题,“那你是为了避华阳王,才隐姓埋名的?”
“我还没说到我本家亲人的事呢。你道我为何防人,不肯同外人道真名实姓,那也只是因为有些其他事,我一路奔逃至此,连亲人都不敢信,又如何敢……”文箐想想这一路苦楚,日夜不安,想着姨娘最后居然为保全自己与弟弟,以及为了让家族接受自己、少受些苦,而甘愿自尽,哪件事不凄凉?抹了把泪,又把误杀堂伯一事说将出来,只是隐去了姨娘提醒过连至亲亦不可再说及的那一段真实原委……
小黑子听完,大骂周成人面兽心活该千刀万剐,道:“要是我,便是将其剥皮锉骨亦消不得恨……庆兄弟,我真是错怪你了……我原以为我是个惨的,没想到你比我更……唉,咱们可也算是难兄难弟了,居然凑到一块儿来了。”擤了一下鼻涕,问道:“只是,如此的话,你家的事,又如何能了?”
文箐红肿着眼,苦笑道:“如何?还能如何呢?如今想来,我能保得我同弟弟平安顺遂,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至于其他,谁人能未卜先知日后之事,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小黑子闻言,默不作声。好久后,方才抬头道:“要不,我送完你们后,要是有征兵,我也……保不准,到了北地,我也能打打胡虏、混个官当当,到时要是有赏赐下来,我就替你们家平冤……”
文箐听了,一愣,过后方才道:“多谢黑子哥盛情。只是,你我非亲非故,便是有朝一飞云腾达了,那些赏赐又怎能落到我们家?这份心意,我领了。”
小黑子听得,也发觉自己果然是说得轻松,哪能如愿得了?心里堵得慌,舱中窄小,其他物事亦占了不空间,如今也不过几步空闲之地,他起身便走来走去,自是让人头晕。只是他却心中愤懑不已,嘴里骂骂咧咧。
文箐劝道:“我家的事,反正如今已然这般了。要想法子,也非一日两日便能行的。再说,朝廷上的事,我也不整个晓得。原来还以为我爹他官职肯定会撤掉的,削为民籍,没想到居然只降了一品,也算是给了颜面。有些事,不清楚,我也没法想象其中有何玄妙。不过,你的事,倒是如何,可想清楚了?”
小黑子诧异地道:“我的事?甚么事?”
文箐道:“小黑哥,你别怨我旧话重提。比如:你到底哪里人?自己真名实姓?家人如何?可有兄弟姐妹……这一切,晕晕乎乎的,不清不楚,难不成你不着急?”
小黑子听了,满脸疲惫不堪且又有几分烦躁地道:“怎能不着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