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很热。能够让血液沸腾起来的温度。身上每一处似乎都被太阳直接燎烤着,皮肤似乎被烤到绽开,然后是肌肉,血液。再然后,似乎整个人都被高温吞噬掉,整个人都燃烧起来。
冷,刺骨的冷。一点钻心锥骨的寒意突然从脊椎中窜出来,然后慢慢的顺着骨头扩散开来。每一寸它经过的地方都被冻到麻木,骨头,筋络,那是一种被坚冰凝结的寒冷,全部都凝固了,似乎连身体都不再是自己的了。
炙热由外而里,冰寒由内而外。两种极端的感觉终于狠狠的撞到了一起。
寒冷和炙热似乎在争夺地盘一样的交汇着,此消彼长。张琳只感到自己被一遍遍的烤熟,然后冻结,再烤熟,再冻结。那种难以言说的麻木和剧痛交织的感觉,让她即使进入昏迷也会迅速痛醒过来。
不知道交替了多少次,最终炙热和寒冷在一次次的碰撞中都没有占到什么好处。似乎确认无法消灭掉对方,所以分别在将张琳身体烤熟和冻结一次后,炙热和冰寒就各自盘踞在张琳的腹部和额头,而松了一口气的张琳终于放心的沉入黑暗之中。
唯一留在脑海中的念头就是:原来死是这么痛苦的事情啊。
张琳再次醒转过来是因为手臂上传来的刺痛。身体上那种冷热交替的痛楚完全消失了,不过全身上下的肌肉却酸痛的让张琳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虽然感觉有人在自己的手臂上扎针,注射什么东西进入,然后又拔下来。张琳什么都感觉得到。但是全身却麻木到没有办法挣扎,甚至努力尝试睁开眼睛似乎也……
……眼睛出乎意料的睁开了。
身体虽然不能动,但是精神却出乎意料的好,那种解脱一样的睡眠似乎让张琳回复了不少的体力。张琳不过是有了张开眼睛的想法,眼睛马上就睁开了。而印入她眼帘的却是一片明显木质顶梁。
原木的大梁成一个三角形,支起整个屋架,那些木头并没有经过特别的处理,有一些还带着枝桠,看得出这个房子盖得并不够用心。不过,即使如此,张琳眼中也依然是一个能够遮风避雨的房间,而不是……大海或者沙滩。
之前的记忆还停留在月色惨白的夜晚。李宁宁倒在自己身前不远的地方,鲜血浸染了沙滩。方彬彬最后射出的子弹在自己的肚子上开了个洞,而自己则在剧痛中滚进了冰冷沉寂的大海。
肩膀和肚子被打穿,失血,溺水,按照常理说,自己应该已经死透到不能再死才对。而现在,虽然全身的肌肉酸痛到了几点,但是却没有被子弹打穿和失血的感觉。确切一点说,连伤口被包扎的感觉都没有。
既然被包扎伤口,那么自己就应该不是被人救起的。自己现在应该是死了吧?
可是,这是哪里?
阎罗殿?奈何桥?三途滩?还是自己转世投胎了?
阳光明媚的从窗口透进来,在圆木的大梁上烙下一片片的金色痕迹。空气似乎都带着一种香甜的气息,吸进口鼻就觉得全身懒洋洋的舒服。这样的舒适的环境,似乎不应该是那充满阴森感觉的地府,倒真的似乎是转世投胎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除去那让人难以忍受的剧痛,死亡似乎也不是什么让人难过的事情。不过,上一世没有什么快乐的日子,但愿这一世能过的平静安稳。
张琳费力的偏了偏头,让视线向下看去。印入眼中的是雪白的缎料,自己的身体应该隐藏其下。不过,虽然手脚依然是酸楚到无法抬起来,但是从现在的角度望过去,从被子下面突起的部分在床上占据的位置判断,躺在这里的应该不是一具婴儿的身体。
圆木磊成的大梁,随意用木条拼起来的空窗,还有用带着枝叶的木板订起来的桌子和椅子。视线望过去看到的都是原始的东西。而唯一和这里格格不入的物品落入张琳的眼中,却让张琳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一条浅灰色的腰带随意的搭在椅子靠背上。那条腰带看起来是普通的黑色棉质材料,样式简单,如果去买的话大概属于一张老人头买上一把的地摊货。而只有张琳自己清楚,在那棉布内的皮带板,却是用细若牛毛的铜丝编成一层层暗格,外面再用棉布伪装的暗器带。自己拿来打方彬彬的毒针,平时就是放在这条腰带中的。
而这条腰带是张琳当年整整编制了三个月才做成型的。从她十五岁时开始就一直没有离开身边,自然一眼看过去就能辨认出来。况且在世上,应该也不会有第二条连拙劣的针脚都相同的东西了吧?
转世投胎?不可能连腰带都转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