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到了傍晚,暑热也没有退去,渐渐延长的日照烤得脚下的土地也似乎要散出丝丝热气。苏珺兮已经在一鹤馆忙了半个多月,今日趁着大半个月来的紧凑工作,得以稍稍缓一口气,提前回家。
苏珺兮本想叫王婶提早准备热水,好舒舒服服沐浴一番洗去一日的燥热,不想刚进闺房清霜就递给她一张帖子:“陈大夫人送来的。”
苏珺兮不禁眉头一跳,一股烦躁感油然而生,心中只抱怨最近怎么这么不得消停,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去劝陈则涵呢,杜氏又递来帖子。苏珺兮接过帖子,一时哀叹连连,看得清风和清霜觉得好笑不已。
“小姐,老规矩,这事还得清霜跟着你去。”清风迅速声明。
苏珺兮在卧榻上坐着,闻言瞧了清风一眼,转头对清霜说:“就她最会躲,麻烦事都推给我们,我们今日好好收拾她一番如何?”
清霜笑道:“她要推可都是推给我呢,小姐你就是没人推给你你也躲不掉。不过若要教训清风姐姐呢,我怎么能错过这个机会?”
笑话,平日看着娴静文雅、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姐能把她怎么样?清风这么想着,便只当她们两个在开玩笑,哪成想她们话一说完就擒住了她,将她推倒在榻上呵起痒痒来。清风一时愣住,随即忍不住痒痒笑起来,一边反抗一边求饶,只后悔又轻信了小姐。
“小姐,我算是长了记性,以后再不认为你是端庄娴雅的小姐了。”
苏珺兮只轻巧一笑,不停手下动作。清霜也不理睬清风的话,只和苏珺兮左右夹击。
最后清风无法,大喝一声:“小姐,大夫人在等着你呢!”
苏珺兮这才住了手,相当郁闷地坐起来,苦叫连连,任由清风和清霜帮她整理着闹散了的头发。
苏珺兮最不喜应酬。比如应付杜氏,有事吧,你要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没事吧,你又百无聊赖、索然无趣。当初守孝的两年半里,好不容易免了一应交际应酬不用去拜访她,现如今简直就是随传随到。
“小姐,簪这支银簪子吧,还是这支好看。”清霜打断苏珺兮的沉思,从苏珺兮的妆奁里取出一支银簪子来,只见清亮的簪子顶端生出一朵青梅来,青玉为瓣,银丝为络,看之便知不俗。
这还是陈则涵送她的及笄之礼呢。苏珺兮微微一笑,点头。清霜便轻轻替她簪了青梅簪。
整妆完毕,苏珺兮带了清霜和阿虎就走。
昨日陈则涛送来的两个小厮,一个叫阿虎,一个叫阿豹,本来清风打算让他们两个都跟着苏珺兮去,但是苏珺兮为了以防万一,便只带了阿虎:“我不过是去陈府,你当我是上刀山下火海去呢?也不用再劳烦王叔赶车,就让阿虎来就好。”
清风和清霜闻言“噗嗤”一笑,清风便也不再说什么。
苏珺兮的车架到得陈府,早就候着的领路丫环领着苏珺兮和清霜轻车熟路地穿过重重回廊进了陈府内院,直至平日杜氏待客的外厅。苏珺兮在杜氏跟前站定,万福:“问伯母安。”
杜氏起身上前亲自将苏珺兮扶了起来,一双眼盯着她的青梅簪直笑成了一条缝。
苏珺兮疑惑里顿时心中一紧,便有些不安,只怕这次不好对付。
杜氏携着苏珺兮在桌边坐了,对身边的丫环道:“给苏姑娘拿瓶琥珀光来。”吩咐完又转头看着苏珺兮,笑得慈眉善目,“平日里我总喝你送来的花露,每次邀你来玩,反而不知要请你喝什么好了。刚好前几日他们送了几瓶新制的琥珀光来,你便尝尝吧。”
琥珀光便是枫叶酒,在前一年的秋天里摘了完好鲜艳的枫叶来,洗净后与酒一同酿制,到了第二年,酒便泛着晶莹的琥珀光,尝着别有一番风味,故而人们美其名曰琥珀光。
“谢伯母厚爱,每每让珺兮在此长了见识。”苏珺兮先送出一句恭维。
杜氏笑着受了,拉着苏珺兮好一番家常叙话,苏珺兮不得其意,只好小心翼翼地处处应和着,竟疲惫不已,也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已经是饥肠辘辘,果然是用脑过度。可是,苏珺兮左等右盼,也没有盼来杜氏的逐客令。
“嬷嬷,传饭吧。”杜氏转头对身旁的余嬷嬷吩咐,说着,携着苏珺兮到了用餐的房间。
不多时,丫环们鱼贯而入,一盘盘精致菜肴直摆了满满一桌。原来早有准备,苏珺兮无奈,却还是陪着杜氏徐徐进餐,一时痛苦不已。
她很饿,但是却必须每个动作都娴雅端庄、进退有礼,杜氏动了筷的菜,她要落后一步才动,杜氏没有动筷的菜,她便不能动,杜氏夹了半筷子的菜,她就只能夹四分之一筷子……一席晚饭吃下来,苏珺兮小心谨慎,几乎出了一身汗,望着没动几筷的饭菜却还是觉得饿。
丫环们给杜氏和苏珺兮分别先端来了一盆清水、一碟澡豆,待她们洗过手,又麻利地递上手巾,最后再送上漱口的茶,等她们漱了口,又迅速端上痰盂接着。
随后,苏珺兮随着杜氏回到了外厅,却警觉地发现,清霜不知被谁绊住,屋里只剩了杜氏、杜氏的心腹余嬷嬷和她自己三个,此外再无一人。
苏珺兮暗道不妙,果然,杜氏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替她整了整头发。苏珺兮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可她还没有不自在完,就感觉右手被杜氏拉着硬套了一只镯子,苏珺兮一惊,低头一看,白玉镯子色若凝脂,竟是羊脂白玉。
苏珺兮正要将玉镯取下来,却被杜氏按住了手,一时动惮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