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侍女踏进大殿。
一阵暖香扑鼻而来——是花香,却是一种我从未闻过的花香,苦涩中带着一丝妖冶的甜,让人不觉心神一漾,大大地吸了一口气。
屋内还挂着帘帐,却是鲜艳的红色。我还从未见过有人在屋内用这样鲜艳的红——即使那时她与熹君在帝都大婚,悬挂的幔帐都不似这般鲜红。脑中隐隐地浮现那个红色的身影,只是一瞬之后,便被我抹去。
“娘娘,您要的东西送来了。”是内臣尖细讨好的声音,不用看亦知道此刻说话的那人的脸上是怎样谄媚的表情。这样的嘴脸,在父王薨逝之前,在我还是云寿国储君之时,见过太多。
看幔帐后半日无言。
我忽然感觉到屋内空气的凝滞沉重,周身的侍女,一个个的屏气敛息,垂头望着地面,神色僵硬。我心中一惊:没想到乔后居然是这样厉害的,将宫里的人管制得如此严紧。
“放下吧。”一个懒洋洋的女子的声音,是她的声音。这个来自西陆的女子,说着一口流利的华语,丝毫没有西陆人那种奇怪的腔调。
渗似乎听见内臣一声轻呼,然而仿佛只是错觉,周围的一切都静谧无声,片刻之后,内臣带着侍女出来,侍女们的手中,已经没有方才捧着的东西。内臣的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表情,仿佛才经历过一场大难。室外的侍女见此,都轻轻吸气。我的心中亦不禁为这些人叹息。
这样的情景,却让我不得不对乔后多存一分怀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转进幔帐之后,屋内的情景,便赫然在目——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屋内陈设。
寝室极大,地上铺着米色——不是虚空之境的猩红色——地毯,地毯之上有奇怪陌生的图案,带着浓郁的西陆气息。一张极大的木榻被摆放在一侧,金色的纱帐从顶上一个圆环上垂散下来,将木榻悉数包围。木榻的一侧,是一张白色长椅,长椅两侧又有白色短椅,一张矮桌便被摆在三张椅子之间,其上有金色的茶壶与茶具。再过去,墙上有一个柜子——一个侧面开口的中空的柜子,此刻柜子中燃着温暖的火。
柜子之上,一个透明的细颈瓶,瓶中穴着一支红色的蔷薇花——却又与我见过的蔷薇花有些许不同。我听说,这种花在西陆叫做玫瑰,是爱情的象征。
火柜的一侧,有一个窗子。奇怪极了,这窗子分明打开着,却没有风透进来。而那个金发的女子,便站在窗前。
她依然穿着那种奇怪的衣服,来自西陆。衣领很低,露出一小片背部的肌肤与光滑的颈脖。长而卷的金色的发,如它主人的声音一般懒洋洋地垂下,直至腰际。裙子很大,如一个下面开了口的灯笼,却显出她尤其纤细的腰。
她背对着我站着,出神地望着窗外。
没有转身,可我已经想象到那一面的美丽,那一刻,所有的思绪都散去,只在心中不住感叹,熹君娶了如此漂亮的一个女人……
她独自一人站在窗前。屋里空荡荡的,只点着两盏灯,却不觉黑暗,只因那窗前的女子,周身如散发着一层金色的光,将这屋室都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