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雀安无巢?游子为谁骄?”
此诗乃是用了两个比喻来表示游子不干非法和放荡的事,琅琅上口,不少人听陈逸吟完,还将诗句放在口中咀嚼。
当今朝政依然是被宦官把持,陈逸似乎很想继承父志,表达自己不与宦者同流合污,并且表达自己作为一个游子所怀有的坚定节操。但他似乎连这首乐府诗的主旨也没有搞清楚,现在吟出来,倒像在挖苦他的父亲。
堂中有很多人在为他叫好鼓掌,但也有许多真正懂得诗歌的士人先是默然,然后拊掌轻笑,表情虽然符合礼节,但其实是不以为然的。
陈逸常年隐匿,早就把识人之术学得烂熟于心,他何尝没有发现那些大儒们脸上的变化,登时悻悻然坐了下来。
王易身边那个中年人也长叹一声,轻声道:“看来陈仲举的后人再不能延续他的荣光了啊。”
许劭不愿场面冷清,笑道:“大家不要拘束,只管直抒胸臆。今日也没什么特定的题目,或发宴饮之乐,或畅人生感怀,无一不可。”
随即有几个颍川来的当地名士作短赋数篇,篇篇短小精悍,意气奇崛,令人拍案称好,很快搞活了气氛。
见颍川人夺了声势,汝南士子自是不甘落后,然而他们的才气相较颍川士子确实大大不如。
许氏兄弟见本郡士子不敌颍川人,心急如焚。
颍川和汝南两郡虽然是当时的文化活动中心的政治斗争的策源地,然而两郡士林的斗争也由来已久。后世两郡士子为孰优孰劣争得你死我活。见到汝南东道主反而吃了瘪,几个颍川来的狂生便口不择言了:
“文曲北移啊,汝南学风似乎愈发不盛了。”
“汝南人志气有佳,才气不足。”
……
“仲举公不就是如此么?”
议论间矛头无意戳中了陈逸,他满面通红,额角青筋根根虬结,甚为可怖。他攥紧拳头,显然愤怒至极,堂中众人看得真真切切。
为了避免局面失控,几个除汝南和颍川两郡来的其他郡县的士子纷纷站起来敬酒,说客套话,有个年轻人站起来,向那些颍川名士遥遥两拜后才说:“天下士林,志气才气缺一不可,汝南颍川士子各有所长,诸君一定要争个高下,也是争不出的。”
这话说得在理,便是那些傲气渐盛的颍川士子也不得不同意。
王易听那士人道:“在下沛国周旌。我以为两郡士人倘若同心结力,则朝纲可振,风气可清。倘若两郡士人推诿不进,朋比互伐,那却是于国于己都万分不利了。”
“周先生说的好。”许劭站起来拊掌而笑,众位士子也对那周旌十分认同。
那周旌用眼神遥遥向陈逸示意,后者竟迅速地恢复到赋诗前的那种神态,好像得到了命令一般。善于观察的王易将他们俩这细节尽收眼底。
不对呀,周旌!王易眼皮一跳,思绪跃过千山万水。
周旌是什么人?他也是后来和冀州刺史王芬图谋废掉灵帝的,而且还是主谋。眼下他和陈逸眉来眼去,而且两人看起来有着很深的结交——这就不得不令王易产生遐想了。
突然,赴宴前在脑海中纠缠的那个“清河之风”再次浮到了王易的脑海之中。王易偷瞄了一眼董昭,却见他津津有味地看着宴会中的变故,没有任何奇怪的反应,看起来说出所谓的“清河之风”好像只是偶然……但他当时可说了,这次评会是一汪深渊。不过从他的意思来看,似乎只是表示士人将扫除宦官,重新回到政治铨衡的中枢罢了。可如果真的是士人们闭起们来讨论废掉皇帝这种事情,那也太深了……
突然后面的刘馥伸上头来说:“子云,此次赴会的都是些俗物,子云若不争取博得许氏兄弟关注,这次评会白白浪费岂不是可惜?”
王易点点头,他十分赞同刘馥的建议。不过刘馥显然也是将这次评会当成是普通的“月旦评”的。
“不知主人家是否有藏书阁,如能让我借阅一二,那么或许也能博得一个虚名。”王易对那刘馥说。
刘馥以为王易不自信,皱眉道:“子云通宵达旦,手不释卷,为何还要到这里借书来看?”
王易淡淡笑道:“心中有一些谜团,非读一些珍本不能解之。”
王易原本以为这次赴宴只能让他以后行事能有个更正当的名头罢了,谁知当中还暗流汹涌,令他无法遏制自己不进入这旋涡之中。<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