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还真就是这个心思,救驾之功赏的太高是件祸事,自己又在皇上心里扎了根刺,妙玉的事是一点没给他面子留,趁着现在帝不能悔,赶紧讨下赐婚来,得了意中人夫复何求。
天子此时龙心大悦,用扩土封王的许诺完成了削藩大计,李修的梯子给朕递的不错,不由多看了跪在那里的李修几眼。
此等阳谋是收复河套的延伸,也是一以贯之的大计。
若以往当是朝廷征兵征粮,派遣王公武将监军统兵,胜了自然是朝廷的功绩,败了也是伤的朝廷元气。
自李修提出了化兵之策后,天子打开了另一扇的门窗,窗外是再无勋贵的天地。
李修认定帝王必行此策,天书中有名常凯申者,惯用此策,驱虎吞狼见死不救深得兵法常山之蛇不动如山,最后落得个兵败如山丧尽民心之局。
依样给帝王画了出来,你要是个明君自然弃而不用,若不是明君,必定奉为圭臬,好也罢歹也罢,都在汝之一心。
果然见天子心喜,李修心内一叹,不是个仁君,当弃之!
四王八公身陷迷局,真以为天子行周天子之策,藩王守国土君王立社稷,哪个不想称王一方,都挤在京城,连个闪转腾挪的空如今都没了。
以往还有太上、义忠的故事可做做文章;自李修用文臣绊住了忠顺后,都知道再起刀兵之事难矣,太上皇隐避圣恩寺就是明证,连他老人家都不想着争了,勋贵家要么转向天子做个闲臣等着被发落,要么压上全家赌一把扩土封王。
君臣难得的相得益彰,围在一起立在顾恩思义的匾额下,议起了出兵的事。
“有朕给汝等做后应,败了也无伤大局,只看诸公的手段。”
“臣无有兵将,想为朝廷效力也是难为。”
天子一笑:“事到如今还要瞒着朕乎?朕才是那个手中无兵的君王,否则也不会任由你们去立惊世之功。非是朕不懂天子帝王之术,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也。汝等能尊我这个汉献帝不行董卓、曹操之术,朕就舍得那些江山给诸公。但有一样,中原之地不可分也,朕亡了国也要和你们周旋到底。”
十二家人彼此视之,东平王忽然问道:“可还留质子在京乎?”
“不嫌外面风沙大,朕也不替你们养着。”
东平王心里隐约有些不安,君王真想行诸侯之事乎?乱天下的根本就是藩镇啊,盛唐一夜之间烽火连天,不就是藩镇之祸么,他怎么敢行险?
天子点手叫过李修来:“李修,你给诸公说一说其中的道理,省的彼此猜忌坏了君臣的情谊。”
李修示意慌成一团的黛玉等着自己请旨,几大步走过去先给诸人施礼毕,再侃侃而谈。
“帝王行的是帝王霸业,诸公安逸的久了,自然心有余悸,且听我解惑之;诸公请看我如今上国基业,北不到阴山、东不过辽水、西不出玉门、南不下诸洋;莫说汉唐疆土了,连苏武牧羊之地尚在胡人手中荒废,难不成守在中原行赵宋之事乎?就是诸公欲行,我朝天子也不愿苟且,太祖得基业兴赖诸公十二家为首出力甚多,不能真是个吃着祖宗余荫过日子的局,若是如此的话,臣先一个请削藩,留着诸公于朝于野无用的话,还留着给旁人复政用吗?”
天子瞪他一眼:“好好说话,莫扯闲篇!你就直说为何敢用他们并封王就是了,大人的事,还不是你个小娃子能明白的。”
李修一躬身:“遵旨!”又直了身子说话,他还是真不怕这些人,一个个犹如案板上鱼肉,等着君王手起刀落而不自知。
“此番扩土封王,与历朝都大不同。先一个是尊皇朝命而不韪,朝堂诸公正在厘清汉唐诸州的疆域,取一州者不过是个刺史,取三州者才算得上公爵,要是连一城都取不得,莫说个县令了,连自身原有的爵位也一并消了,做个富家翁养老去者。”
嘶!
吸气之声不绝于耳,陈瑞文忍不住惊呼起来:“这不是逼着我等用命吗?”
天子道:“朕不逼着你们,就该你们逼着朕了。此一番事端,你我君臣心知肚明,按理说,朕顺势除了你等,也是应有之义,不过是多做番手脚罢了。但那位李敦煌劝住了朕,要是杀人能解决的事,不如逼着你们去外面杀,给自己杀一片天地,也给朕杀出个盛世来。”
“就不怕我等败了?”
北静王苦笑:“诶败了也是输的我们,朝廷派大军堵住了后路,依然维持如今的局面并不难。除非”
“除非什么?”东平王心里终于安定了些许,用我们做刀砍敌人也是砍自己,就是胜了又能剩下多少人,胡人又不是牛羊任意宰杀不还手,说不得要苦战多久呢。
“除非我等不要祖宗叛出汉家江山。”北静王一脸的苦涩说完了这句话,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喧闹。
天子含笑,要的就是如此,十二家开国勋贵,把朝堂当做了自家的营生,上下其手左右逢源,连破落如贾家,还敢养着如贾化一般的封疆大吏,不彻底让你们献身沙场,朕是除不尽你们手脚的。
不是想着封王做侯世代罔替吗,能杀出来还活着的才有资格与朕商议,李修有句话说的对,不怕朝外有朝,就怕朝内有党,分化汝等太费工夫了,驱到边疆去,不是朕小瞧了汝等,十二家能活下来的不足三四家,那时朕不吝惜四王的空位,再召你们进京养肥了再杀。
贾敬错身过来一拉李修袖子:“小子,好狠毒的计策!别人家老夫不管,可贾家哪还有能上阵杀敌的人?这不是要了贾家几百口子的命吗。”
李修不以为意:“那就别求什么勋贵了,子弟中还有能做事的就出去,捡个县城去做县子,也能养着一家老小。诸公请看学生,世代在敦煌守边城,不过一城之地,不也传承至今了么。若儿孙中有出众者,自会奋力当先,都是大家子,还不懂这些,只能怪各家教之过也。”
“那你又如何呢?”
李修给问话的南安郡王拱拱手:“学生取了功名后,自当返回西域,兢兢业业治理一方,不会再搅扰京城了。”
“哼!此言骗不过我等去!西域极苦,你又领略了京华盛景,还又有辅佐之功,你肯走?”
“确实舍不得走。”李修心中大喜,终于有机会请旨赐婚了。
“看看!本王就知道你舍不得世间一等的繁华!”
诸公大怒起来,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个西来的破落子都舍不得繁华,我等久居京师的人家,又怎么再肯去趟刀山火海。
李修笑听诸公唾骂,颇有些唾面自干的意味,直到天子喝住了众人后,才去问他:“李修,朕也来问你。是你献策逐十二家勋贵为国征战,朕不管他们愿不愿意都依了你的意思;此刻,你也该给朕一个说法了,是留在朝堂平步青云,还是回了敦煌继续吟风啸沙?”
“嗯”李修故作沉吟了一下,昂首问君:“皇上若能全了臣一番心思,连科举臣都不试了,这就随着北静王爷先征战河套,得胜后径直返家,无召不回。”
“哦?”天子失笑起来:“还是要讨个封赏的?你也想封王称侯?”
李修见时机已经成熟,退后几步出了人群,回首望向远端的黛玉,嘴角轻笑,大礼参拜天子。
“臣,李修,请旨!惟求圣上赐婚,臣欲娶姑苏林家女黛玉者为妻。君若有应,臣携此女为国牧守疆域,中原的繁华富贵皆可弃之!臣顿首拜请之!”
这几句话喊得是极其大声,生怕远处的人听不见一般,瞬间镇住了无数女眷。
贾敬等人也是发怔,李修已经是简在帝心的一人了,若他按步就班科举过后,遥领一个敦煌郡而在京城纳福,不愁将来没有他的侍郎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