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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5.黑鶫之歌(1 / 2)

离别的钢琴奏鸣曲 杉井光 更新时间 2021-09-06

 5.黑鶫之歌

三个礼拜一眨眼就过去了。

校庆的准备工作也终于进入最后阶段了。弥漫于校内各处的紧绷气氛,宛如充分运动后所产生的肌肉酸痛。一到放学时间,气温更是彷佛突然上升了两度。

「真的要穿这套服装表演吗?」

站在体育馆舞台边缘的我,回头望着摆满爵士鼓、扩大机和脚灯的舞台,再次问了站在中央麦克风前的神乐坂学姊。

「当然啦,我们四个都要在舞台上发光发热呀!」

学姊看了一下站在舞台左边的真冬,接着又望向坐在爵士鼓后方的千晶,随后眼神变得有些恍惚。两人都身穿有着大量荷叶边的黑色小洋装。尤其真冬又是带有欧系血统的混血儿,穿起来更是异常地合适。

至于我,则是黑色背心搭配半身围裙,也就是所谓的男服务生造型。

接着是神乐坂学姊,她的造型是走十四世纪左右的意大利风格,一袭多褶的华丽白色裙子上搭配了亮红色披肩。整体来说,就是那套茱丽叶的舞台服装。因为学姊说,大家就直接穿各班表演时要穿的服装登台吧。

「既不用花时间换衣服,而且不管是我或是你们,都可以在自己班的表演节目上宣传我们社团的现场演唱,真是再合理不过了。」

「这个嘛是这样子没错啦。」

「还有呀,你们两个都太美了,真想近距离看看你们。」

「不要直接把内心话说出来!」

现在只不过是在进行校庆前一周的排演,但学姊却要我们穿上正式演出时的服装练团,原来就是因为这样啊?

体育馆所有的窗子都挂着黑幕,只有舞台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鲜明。千晶帮小鼓调完音后,便为了熟身开始打起各式各样的过门。

「哇,身上穿着蛋糕裙还真难打耶。」她苦着一张脸说。

走到爵士鼓正前方的学姊陷入了沉思。

「难道不能想个办法,让相原同志可爱的腿部曲线展现给观众看吗」

哪有可能啊?现在没时间苦恼这种事情吧。

「如果改用透明鼓,应该就看得到吧?」

「好办法,我去长岛乐器行的仓库找找看。问题是,因为你是鼓手,在角度上可能连裙子里面都会被看得一清二楚」

我决定不理会认真讨论蠢事的千晶和学姊,自己跑去搞效果器的配线,这时舞台另一边的真冬说话了:

「直巳,这台的效能表现最多只能储存十六组吗?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共享外部记忆体。」

她指着两台叠放在一起的合成器说道。

「啊,你等一下,我马上过去。」

看着站在键盘前面的真冬,心里突然有种奇怪的感慨。

为了再次在光芒之中弹琴,真冬又回到了这个地方。但在夏天结束之前,这件事我却连想都没想过。

「什么?」

我不自觉地盯着真冬的侧脸,结果被她发现了。我连忙把视线转移到控制面板上。

「因为这是旧款的,所以记忆体比较小。上面这一台就固定用三个主调吧。」

「没办法和下面那台的调变同步吗?」

自从使用合成器之后,就多了很多机会可以教真冬许多事情。或许只有现在而已了,不过我还是祈祷这份幸运可以长久地持续下去。因为我能为真冬做的事真的不多。

「请你们差不多该开始排演了喔后面的人在催了!」

广播社社员占据着舞台正下方临时搭建的音控台,大声地对我们喊着。神乐坂学姊把吉他背在肩上后,回到麦克风架附近时,我就对真冬竖了一下大拇指。接着跑回架在舞台左边的贝斯旁边。

回过头一看,真冬把吉他转到背上,只靠着背带支撑让吉他挂在背上。尽管我认为这个点子太乱来了,不过我也想让大家看到在舞台上以吉他手身分登场的真冬。换乐器时必须动作迅速,这点应该会让真冬吃不少苦头吧。

不过,这会是最棒的表演。

这时脚灯暗了下来,开始转换场景。只剩下照亮舞台后方布幕的蓝色灯光在我们背后游移。

现场开始出现从水底不断浮上来的泡沫声音。钢片琴(注:击奏体鸣乐器,用于管弦乐队的打击乐器)那充满金属质感的音色在波浪间隐隐若现。突然间,我觉得自己宛如身处于迪士尼电影「幻想曲」一样。真不愧是阿友哥培养出来的合成器,不管是下雪的清晨,或是暴风雨中的大海,都能一一重现。

接着,风琴鲜明的单旋律穿过了黑暗。

这首是《漫步》主题。

学姊那严重扭曲的LeaPaul电吉他咆啸声不断向上攀升,紧咬着真冬的风琴不放。赋格曲已经远远脱离穆索斯基的音乐构想,开始奔驰。它从这里展开双翼,打开最高音域。

如果少了真冬的手指,我的《展览会之画》绝对无法成为乐音。一想到这里,我的背脊就不断颤抖。为了追上学姊的吉他,千晶的过门跌落到赋格里,铙钹发出无数道的爆炸声。我也配合这段节奏,压抑内心满腔的兴奋感,将每一道心跳声谨记在心。

那天放学时,我们四个还跑去麦当劳开了睽违已久的会议。距离校庆只剩一个礼拜了,就连一点点时间都觉得浪费,让我们根本无法直接回家。

「我们就在体育馆的出口卖feketerigo的T恤,和这段期间现场演唱的CD吧!」

千晶完全展现出商业头脑。之前她也打算要卖T恤,不知道是不是认真的?

「趁这个机会,我们把姥沢真冬&LOLL*YPOPs的T恤当作稀有珍品来卖吧。」

「不、不行!」

真冬起身时,把餐盘弄得喀喀作响。

「我还想把这次的现场演唱制成DVD,毕竟我们的服装那么漂亮。」

学姊也满嘴的梦话。不,也许这个人是认真的。顺带一提,在校庆期间贩卖东西必须得到学生会的许可,看来这是不可能的。

「对了,姥沢同志。」

学姊的突然一脸严肃地说。真冬则不解地侧着头。

「你的手指真的没问题吗?刚才你的手指弹到一半就停了下来,不是单纯弹错而已。」

真冬的表情瞬间僵住了。原来学姊也注意到了吗?

这是排演到一半时发生的事。体育类社团的家伙们听到我们穿着表演服装在台上演奏的消息,就全都跑来体育馆观看(毕竟民音社在各种意义上都很有名)。当时我们正好在演奏《展览会之画》的第十四首曲子《用冥界语言与死者交谈》。在充斥着黑暗与慰灵呢喃的体育馆里,突然射入一道光线,这群吵吵闹闹的家伙就擅自走了进来。

我们并没有停止演奏。我和千晶还是照着至今练习了无数次的步调来演奏,完全没有因此放慢脚步。

但我知道真冬的手指僵住了。传达死者话语的漫步变奏在空中就此中断。曲子进入《芭芭雅嘎》后,她才恢复原状。

「我没事。」

真冬话一说完,便咬着微微颤抖的嘴唇。

「我有自信可以让整间体育馆塞爆,但你真的没问题吗?」

真冬已经不再开口回答,而是点了好几次头,但这样反而更让人在意,毕竟她曾经在舞台的光芒中伤过右翼。

「我不能再一直逃避下去了。」

真冬对我们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强硬得让人惊讶。就连千晶也似乎不太敢直视她,却又带着些许不安的眼神望着她。

「我一直想好好地说出来。」

真冬双手包覆着装有冰红茶的纸杯,说话时眼睛还直盯着吸管口。

「我会重拾钢琴家的身分,现在也在为录音工作做准备,如果情况允许,也会开始举办演奏会。」

「那么姥沢同志要回到那个华丽却冰冷的世界了吧?」

双手紧紧包覆着真冬右手的学姊问道。不知为什么,她的叙述方式和我心里所想的一样。对了,记得哲朗曾在某篇评论中写过这句话:「闪耀着冷冽光芒的世界。」

真冬点点头。

「那之后乐团怎么办?」

千晶悄悄问了一句。真冬的肩膀微微一震,我的手臂也僵硬了起来。那是我想问却问不出口、之前就已经决定不去在意的问题,但千晶却很干脆地脱口而出。

「我想继续玩团。」

真冬盯着自己的手说道。

她是说「想继续」而不是「会继续」。

那句话应该是令人开心的,但心生害怕的我却决定找出内心每道隙缝都会发现的不安种子。我没看着真冬的脸,而是以自言自语般的口吻问她:

「像是录音啦、演唱会等活动不是会变得很忙吗?」

虽然我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膝盖,但我知道她们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不知道。不过,我会努力」

真冬说话的声音彷佛渐渐消逝。

「就算你说你会努力,可是如果遇到巡回演出或是其他活动呢?」

「那就」

「年轻人,冷静点。」

神乐坂学姊用力按着我的肩膀,我才察觉到自己站了起来。真冬缩着身子,视线朝上凝视着我。

「姥沢同志都说她『想继续』了。」

学姊用手指用力地戳着我的胸口。

「再也没有比这句话更有力的了。既然本人希望这样,那就没问题。不管发生什么事,为了你的梦想,我们随时都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学姊的笑容仿佛包覆了我的恐惧。

「就像你过去所做的一样啊。」

我收回想说的话,坐回椅子上。

随时都能助她一臂之力。真的是这样吗?

就算未来真冬纤细的手指,又因为某种不幸事件而僵硬不动即使我就在她身边,我还是什么都帮不了。

说来悲哀,到时候能出手帮忙的人,并不是我。

那天晚上,尤利打了通电话给我。洗完澡的我正在用电脑弄些合成器要用的资料,没多久手机就响了。

『直巳?抱歉,我最近一直都在忙,我待的地方好像被某某杂志的记者发现了,害我一直四处逃窜。啊,对了对了。我啊,决定带支手机在身边了。我总觉得好像会在日本待上一段很长的时间。要把我的号码存起来喔!日本的手机真是又小又轻耶,真令人惊讶!』

面对尤利打从心底感到开心的声音,我连一开始要说什么都不知道。毕竟自从上次在涩谷的录音室见面后,我们就没联络了。因为我这边联络不到他,还想说要不要拜托真冬帮我传话,但总觉得这种做法有点卑鄙。

「呃,那个」

我咳了一下。冷静点。

「上次真的很抱歉。」

『咦?啊、唉呀,嗯,没关系啦,我没放在心上。我看真冬很沮丧耶,你要跟她道歉喔。你跟她和好了吗?』

说的话和真冬完全一样啊

「算吧。那个时候啊,呃」

面对尤利本人,我很难对他说明。因为总的来说,我就是在嫉妒尤利。这次幸好能用电话讲,如果和他面对面,这个时候我可能已经逃走了。

『直巳,你在生我的气吗?』

「不,不是这样的啦,才没这回事。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会错意。真的很对不起」

『我和真冬的演奏让你不高兴吗?』

「不、不对,怎么会呢」

我话说到一半就吞回肚子里。就某种意义来说,其实正是如此。那首《克罗采》着实刺痛了我的心,所以我才会逃走。

『直巳?』

尤利的声音显得有些不安。

也许我应该对他据实以告,因为我已经厌烦了自己老是逃避。

「那个,嗯」

我先闭了一下眼睛,一下握紧膝盖上的手、一下又松开,集中全身的精力。

「其实我很羡慕你喔。」

『我?』

「嗯因为只有你能和真冬的钢琴竞争。」

『等等,我可是听真冬说的耶?你这次不也要在校庆上表演吗?而真冬是弹合成器对吧?』

「咦啊。」

对了,真冬说过她愿意弹。

『为什么你会羡慕我啊?喂,我觉得现在我好像才应该生气耶,因为我一直、一直都很羡莫你呢。』

「咦,啊,这个嘛」

什么啊,为什么我要被你穷追猛打啊?

「可是,一开始让真冬萌生弹琴意愿的契机,就是为了要和你合奏啊而且真冬的手指之所以会动,也是因为你回来了。」

『我?』

尤利说了这句话后,就陷入短暂的沉默。呃怎么了吗?

『我说啊,直巳,你老实回答我。』

「嗯,嗯。」

『你喜欢真冬吗?』

我一个不小心,让手机掉到地上。

『刚刚怎么发出那么大的声音?我耳朵好痛喔!』我一捡起手机,就听到尤利快要哭出来的声音。

「抱、抱歉,呃、你是说」

『我刚问你,你是不是喜欢真冬?』

我整个人趴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苦恼了好一会儿。接着脚在毛毯里踢来踢去,然后整个人筋疲力尽地紧贴在床单上。这段期间我的手机都没离开过耳朵,还听到尤利喊了好几次我的名字。

我没办法再逃避下去了,必须回答他才行。于是我紧紧地握住手中的手机。

「就是像你所说的那样。」

『是喔。』

我总觉得看见一名宛如天使的少年肩膀不停抖动、努力憋笑。

「这样我就了解了。虽然直巳今天对我说了一堆过分的话,不过如果你喜欢真冬,那就没办法罗。我原谅你好了。』

「你在说什么啊」糟糕,拿手机的那只手越来越麻了。

『不过真冬不能给你,这件事我可不允许。不行。』

「她又不是属于你的。」

啊,不、等等。我大概犹豫了整整十五秒,最后还是问了这个关键性的问题:

「我问你,你和真冬,就是、呃是那种关系吗?」

『嗯?这个嘛,我们都看过彼此睡觉的样子,衣服会也交换穿。大概就是这种关系。』

是怎样的关系啊但其实仔细一想,我不也看过一次真冬的睡脸吗?只不过话题好像越来越复杂了,我就不再开口了。

『虽然我们之前一直都在一起,但不是直巳担心的那种关系。』

这样啊?我偷偷松了一口气,尽量不让尤利察觉。

『不过,真冬也不是属于直巳的啊?』

「嗯,是这样没错。不对啦,这种说法有点」

『你喜欢真冬是这样没错吧?』

是吗?是这样吗?或许真是这样。

『你跟真冬说了吗?』

「我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啊!」

『为什么?』

「还问我为什么」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告诉真冬了,不知道事情会如何演变。

『有那么难以启齿吗?你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她吗?』

「不要说得这么简单啦,我也是」

『直巳,你听我说』

「嗯?」

『我喜欢你。』

我又不小心让手机掉到地上。

『小心一点啦!这样很恐怖耶!感觉好像连我的电话都会坏掉。』

我把电话捡了起来,另一头的尤利似乎大动肝火。

「抱、抱歉。不是啦,呃,你刚刚说了什么?」

『所以罗,你看,很容易就能说出口吧?。』

我张着嘴僵硬了好一会儿。没多久,我喘了一口大气,喘得连内脏都差点顺便吐了出来。

「可不可以别再耍我了?现在的我已经到达极限了。」

『我没有打算要耍你啦』

似乎感到有些意外的尤利也叹了口气。

『顺便告诉你,这句话我已经跟真冬说了好几次。』

「哇」我不行了,头都快裂了。

『我要不要告诉你,真冬的回答有多过分呢?』

「那个,尤利,对不起。我放弃了,饶了我吧。」

尤利嘻嘻地笑着。这个混蛋,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彻底屈服。

『那么我就言归正传罗!』

「啊,喔喔,嗯」这么说起来,为什么这家伙要打电话给我啊?

『真冬邀我参加校庆了。虽然我很想参加,但因为要和首次合作的管弦乐团排演,所以没办法去。你先帮我跟她说声抱歉。』

「你自己说不就好了」

『别这么气嘛!所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你帮我把现场演唱录音起来,之后再放给我听。可以吧?』

「我知道啦。」

电话挂掉后,我又再次筋疲力尽地趴在床上。总觉得受了很大的打击,让我短时间之内根本爬起不来。

「明明都已经十一月了,为什么晚饭是生鱼片盖饭啦?我想吃点热食。」

晚餐时间,哲朗在饭桌上抱怨个不停。

「我今天已经没有力气煮饭了。」

我无力地在鲔鱼的红肉上倒了满满的酱油。讲完那通费神的电话,我怎么可能还煮得了饭?

「算了,也可以啦但味噌汤不是早上喝剩的吗」

有怨言就不要吃。

尽管如此,哲朗的吃饭速度还是比我快上两倍。他一边倒着饭后的威士忌,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开口问我:

「对了,乾烧虾仁家的真冬妹妹啊」

「嗯?」

「听说她要在你们校庆的舞台上弹琴啊?」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不记得有跟你说过啊。还是乾烧虾仁说的?不,真冬不可会对她父亲说这些事。

「不是,我有个和我一样是业界流氓的朋友听到八卦告诉我的,而且听说消息已经传开来了。毕竟你也知道,姥沢真冬可是个名人啊。」

「是这样没错啦,不过为什么现在才问?」

真冬和她父亲一起赴美,以及一个月后回国时,的确引起媒体一阵骚动,但之后媒体就不炒这件新闻了。所以不管是我还是真冬,都完全不在意这件事。

不,乾烧虾仁还是一直很在意吗?

「所以说啊,六月那时候的氛围,不是都认为真冬小妹的右手好像快不行了吗?而且大家都不知道详细的症状,加上之后真冬也没有任何动静,所以大家都当她退休了,也没有新闻价值。不过,朱利安弗罗贝尔不是来日本了吗?他在真冬的复出专辑里和她合奏这件事,在业界已经广为人知了,所以又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都进行到这阶段了,如果她在你们的现场演唱时弹钢琴,应该有不少家伙对此感兴趣喔。」

「啊是这样喔?」

我也非常了解音乐界尤其是日本国内古典乐界的封闭社会可是狭小得令人惊讶。而且尤利也说被媒体补捉到他的行踪。

这对真冬应该造成不小的困扰吧。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担心起校庆的现场演唱了。希望不会发生什么事才好。

「如果是姥沢真冬的新闻,就我所知道的,有好几家会很开心地紧咬不放。」

「等一下,哲朗,你真的想把真冬当作做赚钱的题材?不要这样啦!」

「喂喂,干嘛啊?你以为你是骑士喔?对女生这么感兴趣,爸爸会很伤心喔。」

「我现在很认真地在跟你说话!」

「我说啊,为了要把你养大,我写了多少没水准的廉价文章啊。」

「像这种谈心话你就带进坟墓里吧。听好了,真冬她现在处于最辛苦的时期,不要拿她来作文章啦!」

哲朗做了个鬼脸敷衍了事。这个混蛋,难不成他真的想来参加校庆吗?

「比起这件事,你们班上要开的哥德风萝莉咖啡厅还比较让我兴致高昂。」

「为什么你连这个也知道啊?」

「嘿嘿,别太小看业界流氓了啊。」

「你是哪一个业界的啊?」

「刚说的是骗你的啦,是千晶告诉我的。她真是个乖孩子啊,还知道我最喜欢的就是女高中生穿着si袜的*腿。」

「你别来喔!绝对不准来。如果你来了,我就报警!」

「小直啊,就算你掌管了整家店,一个人独占所有女服务生可是不好的喔。又不会少一块肉,大家一起欣赏嘛。」

「我得一直待在厨房不要误导我啦!」

哲朗无视气冲冲的我,跑去把数位相机拿了出来,开始兴高采烈地擦起镜头。可恶,如果校庆当天看到你,我就把你给轰出去。

负责校内广播的司仪劈哩啪啦地说个不停,持续广播活动的导览,恐怕连真正的迪斯可DJ听了脸都会被吓得发白。表演场地包括体育馆、音乐厅、视听教室,表演节目则有戏剧、自制电影、默剧、管乐器演奏会,最后是漫才和落语(注:漫才类似双口相声,落语则类似单口相声)。

学校走廊上到处都挤满了外来客人,人数还比穿制服的学生多了三倍左右。身上挂着看板的活动广告人和拉客的店员高声纳喊;迷路的小朋友在大哭大叫;挂着校庆执行委员会臂章的学士则是脸色苍白,单手拿着对讲机不断地四处奔走。

校庆当天,学校就是战场。

合唱比赛时气氛都已经炒热成那样了,自然不难推想校庆的状况。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我们根本没想到,准备好的食物和饮料在早上就全部卖光了。

「店长,我把面包和火腿买回来了,可是我忘了要收据。」

一名冲进家政教室的同学,把两个装得鼓鼓的超市塑胶袋用力放在流理台上。

「不要叫我店长,快把火腿切一半。」我很快的回答他,一边快速度切着做热狗时需要加大的碎洋葱。

「红茶也差不多要用光了,去买东西之前先确认一下嘛!」「用水稀释一下可以吗?」「多加点冰瞒骗过去啦。」「不行,红茶是热的。」「没问题啦,不会被拆穿的。」

这样一定会被拆穿的!不要这样搞啦,我们又不是敲竹杠的黑店。

「店长,有位客人想要拍男服务生的照片。」

「又来了啊?我现在很忙啦!」

「不,拍照也是你的工作,赶快过去啦!」

屁股被踢了一脚后,我放下菜刀冲出家政教室。真不知道是谁的点子,我们班上的咖啡厅前以和店员一起拍照(需付费)。也因为这样,我们这摊成了人气超旺的景点。当然,大部分的宜人都是以穿着哥德萝莉服装的女生为目标,偶尔才会有想和男服务生合照的女客人来。这也代表在厨房忙得团团转的我得被叫来照相。我已经不知道在教室和家政教室之间来回多少次了,是想要我的命吗?

教室入口有一道画有砖瓦图案的保丽龙大门做装饰,外层还有长春藤攀爬,看来大家都卯量全力投入制作。而且店外还大排长龙,我只觉得头越来越痛了。今天星期六还只是校庆的第一天,第二天星期日还会更加混乱吧?

「欢迎光哎呀,小直同学。」

我钻进充满热气的店里时,还差点撞到穿着轻飘飘女仆装的寺田大姊。

「过来过来,客人已经在等你了。快点来拍一拍。」

被闪光灯闪个不停的我,大约五分钟后才得到解脱。就在我要回家政教室时,突然有人抓仕我的手臂。

「小直,跟你说喔,刚才有个怪怪的客人耶。」

原来是千晶。她今天拿掉了发束,仅用发饰固定造型,让我一时之间认不出她。

「奇怪的客人?」

「嗯。」千晶往教室里面瞥了一眼。站在左侧桌边的真冬正在帮一家大小点餐,但只有她的周遭不像身在日本。不只是发色、肤色或是适合穿小洋装的身型,连周围的氛围看起来都特别不一样。

「有个中年大叔来打听真冬的消息,幸好那个时候真冬刚好没进店里招呼客人。」

「我也有被问到。」

寺田大姊突然穴入对话。

「问她平常都做什么打扮啦,或是会不会去上音乐课啦,真是烦死人了。还有,我和千晶看到的好像不是同一个人喔。我看到的是两个大叔,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大学生的年轻人。竟然有那么多变态,还真讨厌耶。」

有人在到处查探真冬的事?而且不只一人?

「怎么办?是不是别让真冬出现在店里比较好?」千晶提议道。

「嗯,嗯」

可是,真冬是超人气店员,还有一堆人杀过来等着拍她

「因为那些人都有带相机来,我们只好规定禁止带相机的人进来店里。」

寺田大姊环视了一下店内后低声说道。原来如此,真不愧是精明能干的班长。

「总觉得他们的穿着打扮看起来很可疑耶。有人穿着一件松垮垮的外套;还有人穿着好像是年轻人穿的整套运动服,脚上还穿着拖鞋。」

我整个人僵在原地。运动服?还配拖鞋?

我瞄了一下千晶的脸,她好像也注意到了。

「那个穿运动服的男人是不是也拿着相机?呃,是不是没刮胡子、穿着按摩拖鞋,有点像旱失业男子的家伙?」

被我这么一问,寺田大姊就瞪大了双眼。

「是这样没错你认识他吗?」

「怎么可能?我不认识那种家伙,我们家里也没有那种人。」

我不自觉地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千晶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哲朗真的给我跑来了啊!而且还在调查真冬的事?我都再三跟他耳提面命了,那个混蛋还打算写成报导啊?如果他干了这种事,我一定会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如果发生什么事再叫我来。」我对着她们两个说。

「我知道了。」

和千晶互相点了个头后,我就走出教室。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当我穿过中庭,走到体育馆的那一瞬间,里头传来一阵让人误以为是不是发生地震般的热烈喝彩。

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正好是二年一班《罗密欧与菜丽叶》闭幕的时刻。我从体育馆的后门走进后台,观众席的欢呼声更是听得一清二楚。

我们把其中一个仓库挪来当作我们专用的休息室。因为扩大机和爵士鼓等东西,除了体积大之外,其中也有许多高单价的东西。仓库里的墙边多了一堆东西,除了折叠梯、延长线之外,还有旧脚踏车、机车、柜子、冰箱等,也有看起来不知是戏剧小道具或一般大型垃圾的物品。

我为了方便搬运,正准备拆卸爵士鼓时,激动得满脸通红的神乐坂学姊走了进来。长长的裙摆让她走起路来似乎不太方便。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谢幕花了好长的时间。」

「有多少观众进来啊?」

「多到光是泪水就可以淹没整座体育馆了。快点开始彩排吧姥沢同志和相原同志呢?」

「因为太多人找她们拍照了,现在暂时无法抽身。我想再过一会就会来了。」

「我也好想跟着排队,在近距离好好欣赏她们扮成女服务生的模样。」

之后你在舞台上,可以想看多少就看多少啊!

可是,等到二年一班的工作人员收拾完舞台、我也把扩大机和爵士鼓搬到舞台上放好后,那两个人还是没有出现。虽然说收拾和准备的时间有满满的三十分钟,但如果动作不快一点,就要开始表演了。

「我去教室看看就来。」

我朝正忙着调整音控器材的学姊背影喊了一声后,就从后门跑了出去。

当我走过一段短阶梯,步下停车场时,听到千晶那语带讽刺的声音。

「不要再一直跟着我们了!拜托你们闪开,我们快没时间了!真冬不是说不要了吗!」

她们在中庭那边。我赶紧加快脚步,绕过校舍转角。

我看见四个穿着深色风衣外套和排扣外套的男人背影,隐约还可以看见黑色小洋装。是千晶和躲在她背后的栗子色长发。

被追到围墙边树林底下的千晶坚强地保护真冬,挺身面对那些男人。那些家伙是谁啊?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相机。跑到咖啡厅来打听真冬的,就是这些家伙吗?

「我不是说了吗,我只是想问真冬妹妹一些问题而已啦。」

其中一个人把脸凑近千晶,用咽心的声音对她说:

「哎,你的手指已经复原了吗?为什么现在又想在舞台上弹琴呢?」

「听说你要和那位尤利一起推出CD,是什么时候?你们两个人是不是经常见面?」

「拜托啦,大家心里都一直在期待真冬妹妹的复出耶。」

我赶紧跑了过去。那些家伙是媒体记者!跟哲朗说的一样。

「自从两年前举办伦教公演后,你就没在台上弹琴了吧。」

「因为你那个时候突然决定不办独奏会,之后也没有正式发表任何道歉声明,这方面你要怎么解释?」

「真冬!」

我立刻跑到那一带,隔着记者们的背后大叫着。那伙人都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千晶的表情也因为感到放心而放松下来:缩着身子的真冬则是抬起头来。我拨开包围她们的男人,抓起真冬和千晶的手臂。

「走吧,学姊在等我们了。」

「喂,等一下啦。」

记者冒失地把手放在我的肩上。我挥开他的手之后,就拉着两个人的手快步跑向体育馆。

「喂,拜托一下嘛,我们也不是来这里玩的啊!」

一阵没品的声音追了过来。我知道真冬的脚快跑不动了,几乎都是靠千晶支撑着她行走的。我们一下子就被那一伙人追上了。

「你也知道那场伦教公演,最后演变成很严重的事件吧?之后你没办记者会就从音乐界消失了。可以的话,请告诉我们详情嘛。」

什么跟什么啊!这几个家伙是神经太大条了是不是?为什么要问真冬这种事呢?透过手掌,我可以感觉到她正不安地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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