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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妃不为后(100)(1 / 2)

 ()我如何思帝心切,难耐寂寞,夜探龙颜,如何嫉意大发,撞破屋顶而入,衿如何百般劝慰,两人如何在屋内燕好,以致于动作声响巨大,众人皆都听到,可见我是冷面是假,其实倾心衿已久的结论很快得出,纵然我身处冷宫,依旧很快知道了这个意想不到的结果,令我哭笑不得。

然而,麻烦还在后面。

第二日右相便上厚厚的一个折子,历数我十个罪状,并指我乃妲已之流,以色惑君,长此以往,国将不国,跪地泣泪求皇上处置我。

六月的骄阳如火,我微眯着眼,坐在一棵葡萄架下,望着颗颗晶莹如翠玉般的小果实,伸出豆蔻春甲,轻轻地拔弄着。

一阵微风吹过,有蔷薇的香味夹杂在风中,伸手摘下一个尚末成熟果实,轻轻一捏,挤出青色的汁液,尝了一口,酸,涩!

右相,也如这颗葡萄,在高官厚位下权利日渐成熟,衿是个聪明人,他不会摘末成熟的果实,他只是等!

竹篱上盛开着星星点点的花朵,远远望去如一面花墙,美丽而娇绕,上前细瞧,才发现这蔷薇花枝上生有细密的刺,一个不慎,就被伤了手,蒙如烟,你又何苦自寻烦恼,与我为敌?

“爱妃心情不错,难道不觉得心有愧疚吗?”一个高大的身影遮住了一片阳光,投影在我身上,冷洌的声音在头顶传来,透着微愠之气。

我霍地睁开眼,他来了!

我瞧着衿清冽的面容,一字一句地问道:“那个孩子没有死?”

衿随意的坐在石凳上,凉凉地说:“你既入宫,便须安分守已,若闹得太大,朕也保你不住!”

我将一颗葡萄当暗器掷出,扑一声打在蔷薇花下,打落了一朵花朵,这才拍手道:“我虽无心与人为难,偏偏有人不识趣,只当我是软果子捏,不给这种人一些教训,他倒不知道天高地厚呢!”

衿歪着头看我说话,伸了伸懒腰,修长的腿随意的叠放在一起,占据了大半个空间,眼中闪着探究的光芒,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爱妃似乎话有所指?不过朕倒很有时间陪爱妃来玩这游戏,若将爱妃比之带刺的蔷薇,朕愿意做个惜花之人;若将爱妃比做苦涩的丁茶,朕倒想放一块冰糖来化解这苦味;若爱妃能在与朕斗争中寻到乐趣,朕必舍命相陪,如何?”

我瞧着他懒洋洋的话语里尽含了讥讽和挖苦,也不动恼,仍追问道:“当年那个孩子呢?”

衿这才收起了惫懒之态,坐直身子,黑不见底的眸子直直的盯着我,似乎要看透我内心在想些什么,半晌忽然微微笑了,这笑如微风般轻淡,却很真实,六月的阳光照得人眼睛有些花,我疑心自己看错了,这笑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他如孩童般纯真的笑。

衿,如谜,如雾,我探究不清他的内心真正在想什么。

娘说,越是难以把握的东西越让人恐惶,

娘说,即墨家的男人,斗不过!

他用疑似真情流露的目光瞧着我,温和地说:“当年,我骗了你,孩子活得很好,他便是,即墨瀚!”

清冷的声调变为温和,我有微微的不适,话如劈雷,震得我一阵眩晕。

脑子里惊涛拍岸,将所有的理智冲散,手指紧紧的抠着竹藤制的吊椅,软倒在上面,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亦或又是一种阴谋?

两人静静的对视,他平和无波,看不出一丝异样,我目光如灯,却扫不到他真实的想法。

似乎费了毕生的力气,我定了定神,声音沙哑地道:“你骗我?当时我明明看到他……”

衿打断我的话,平淡地说:“当时的情况不允许他活下来!瀚儿今年四岁,甲午年六月三十日出生!”

四岁,甲午年,六月三十!

这几个字如魔咒一般把我钉在原地,分毫动弹不得,若是假的,如何他知道得这般清楚?

瀚儿说他没有母亲,瀚儿今年四岁了,并非蒙如烟所出,瀚儿挺直的鼻依稀有几分我的神似,难道真的是我跟他的……

内心百般交杂,千般中滋味涌上心头,我颤抖着道:“瀚儿若真是,那孩子,我要带走,我不准他跟一蛇蝎心肠的人生活在一起……”

衿的脸阴沉下来,目光闪烁不定,喉结滚了一下,干脆地说:“瀚儿与我关系亲厚,我只告诉他他的娘亲去了很远的地方,但总有一日会回来,嘿嘿,你要带走他,难如登天!”

忽然想到瀚儿被蒙如烟抚养,又忆起她恶毒的话语,不由得一阵心惊,几乎带了哀求的语气:“求你把瀚儿还给我,我不能再失去他!”凤栖宫很危险,我只有这一个亲人,我要保护他!

衿看着我,脸上的肌肉放松了下来,口气仍然坚持:“瀚儿从小末与你亲近,只怕他不肯认你,若真想让他死心塌地的跟你走,须要多与他亲近!”

我大喜,急急地说:“好,好!”

衿话锋一转道:“但他素来认为母亲是天地下最温柔的母亲,而且是深爱着他的父皇,若你想亲近他,便须讨好我!”

我皱眉,热情如退潮的海水一般退去,露出满目的疮夷和愤恨。

“我早知你不安好心,妄想用瀚儿来让我忘记你的种种过去,便打错了算盘!”我的心已经遗落在鬼见愁的万丈深渊之中,怎么能找得回来?如今只是一个无心的,一身怨恨的人罢了!

衿深深的吸气,胸膛起伏不定,也在压抑着怒意,最后退让一步道:“至少表面上功夫要做够,朕的后宫仅得瀚儿一个儿子,将来他要代朕继承大统。”

我冷冷地说:“你后宫嫔妃现今有四,况且若你想要,美色还会少?难道还生不出一个儿子来?”

衿勃然大怒,额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表情狰狞可恐,我不由自主的抓着椅背,紧张的摸着腰间的飞刀,严阵以待。

他突然颓然坐下道:“你道她们能……”话说了一半便不肯再说,话锋一转,冷冷地说:“朕既疼他爱他,如今后退至此,若再不同意,此事以后不必再提,你只管来找朕寻仇,打给他看,让他日后知道自己的娘亲是如何的狠心和毒辣!”

话如刀尖,剜心刺肝,想起瀚儿对我礼貌而疏离的表情,他戒备的表情,他寄居于虎狼之心的后宫之中,生活是如何的艰险,我喉间一甜,几乎不曾吐出一口鲜血来!

的确,目前瀚儿是他唯一的儿子,而我,亏欠瀚儿良多,怎么能让他对自己幻想已久的娘亲失望?

不过是假装而已,再委屈自己一次又何妨,只要能得到瀚儿,只要能护他周全!

空气中有紧张的气流在缓慢的流动,他在等我决择,我在想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良久,我缓缓的开口:“我答应你,但,我还会刺杀你!”

衿满意的点头,笼罩在头顶的乌云散开,空气重新流动起来,他挑眉道:“你娘的死,的确非朕所为,只是时日已久,难以下手查找而已,此事我必会还你个明白,以免白担了这罪名!”

我看着他,想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一丝破绽,但是,没有!

是他伪装得太好还是当时之事真非他所为?

我紧紧的盯着他,眼睛眨也不眨地问道:“我娘是被你囚禁,若非你所为,为何她死时脉息混乱,咳中带血,心脏无力,与即墨霸天的死状相同?”

三年了,这件事是该问个清楚,做个了断了!

衿看着我,似乎有一些话让他很难说出口,他微皱着眉,掌握杀伐决断的手轻支在下巴上,一向干脆利的落人也会犹豫?

半晌才道:“父皇……”他字慎句酌,用词十分小心,最终还是挥手,空气中哧哧两声,有暗影悄然退下,然后将四周守护得极严,这才开口道:“父皇当时是吃了某种慢性药倒显出痨症之状,但这病却不会让人突然死亡,父皇驾崩前几日,他的病情忽然加重,脉息紊乱,咯血不止,我怀疑有人从中作梗,于是命人侍女随旁伺机查访。

不料过了半月父皇便驾崩,此事十分奇怪,但也正好合了我的心意,于是没有去深究,如今细想想,定是有人暗中加下了别的药!

你娘是我命她入住在花坞,之前我也曾说过一旦得势,便会取她性命,但后来事情有变,我查到我娘的死因不止是因为气郁于心,还有更大的隐情,但查不到线索,这才误了下来。二则她既是你娘亲,我便没有杀她之理,平白让你恨我!我怀疑其中必有隐情,只是幕后之人藏得太深,不会轻易让人发现而已!”

我震惊得听完,不由得暗暗心惊,皇家内幕,竟是如此血腥和残酷,兹事体大,定是他内心最隐蔽的秘密,只听他用我这个字便可知一二。

这种事万一被人知道,拿了他的把柄,只怕他皇位堪忧,但他竟能将此事告诉于我,看来不是逼不得已不会冒险走这一步棋!

我既惊又疑,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信他,只是愣愣地坐着,脑子里飞快的理着这团乱麻!

说出这些话后,衿似乎松了口气,换他来盯着我看我的反应。

我轻声说道:“你不怕我以此为凭宣扬得天下皆知,让你皇位不保?”

衿的双眸如暗夜的星子,闪闪发光,眸中闪着信赖的光芒:“你不会!”

我怔住,微仰着头看头顶翠色的小葡萄,以掩饰面上的惊讶,还有,小小的感动。

我视他为敌,费尽心计要取他性命,但他却把致命的秘密告诉我,然后说他信我!

他凭什么要信一个视他为仇的人?他在赌吗,是赌我的心软还是赌我能否如他所愿的放下仇恨?

叹息,与这种人交往你须慎重,或许他真诚的目光背后早准备好了一张大网,你若有异动,他便会迅速的收网,让你困死在网中。

偏偏,这真诚真得吓人!

我叹气,他说的是真是假暂且不论,倒是有几分道理,我已经不是几年前那般冲动的人,稍稍一想便恢复了平静的面色,沉静地说:“水落而石出,图穷而匕现,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娘的事,我自会查明真相,倘若你骗我!”眸中寒意如潭,我冷冷地说:“我会让你为此付出代价!”这代价便是你的万里江山!

他意外的扬唇,笃定的说道:“我即墨衿虽然手段狠辣,但却不屑做这些小人之事,你我之间的事,便如此约定,但以后须慎言慎行!”

我明白他的意思,那蒙如烟若三番两次前去告状,只怕他也不好过,只得点了点头,为了瀚儿,我忍了!

他举步,走了一半回过头道:“慢慢与瀚儿接触,不要吓到他!”说完便上了明黄的御撵,有人撑了罗伞,他出了芙蓉殿,向龙傲宫行去。

与他的对话,不到一个时辰,但我却犹如过了千万年一般,只到他离去,那股迫人的气场才渐渐消散,疲惫不堪的闭上了眼。

“娘娘,冰镇的酸梅汤好了,要不要来一碗?”小红乖巧地问道。

我微微点头,坐在椅思量着如何让瀚儿能接受我,不一会儿,小红端来了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酸梅汤,景泰蓝碎花白胎瓷碗描着金边,花开富贵的小瓷勺,冰亮的冰块在暗红的汤中轻浮,酸甜的味道在空气中飘浮着。

我微微呷了一口,一股透心的凉意直浸心肺,将烦躁的情绪压下,头脑渐渐清醒起来。

喝完了一碗汤,看看明明的太阳,知道此时不宜行事,索性命小红放下纱窗,点了桃花香,又在香里滴了两滴玫瑰油,空气中散发着温和的花香,我慢慢的合上了眼。

“瀚儿,到娘这里来!”我微笑着朝瀚儿伸出手。

小小的人儿看了我却一眼,却扭头钻进了衿的怀里,回头又瞧了一眼,大声说:“你不是我娘!”

衿得意地看着我,冷冷地笑:“瞧见了吧,他不认你,因为你要杀朕!”

我手中的飞刀当一声落地,止不掉的心痛起来,努力的挤出笑意,似是祈求:“瀚儿,我真的是你娘!”

“那你为何要杀我的父皇?”小小的人儿紧紧的维护着衿,纯净的眸子里是满满的怒意。

“这……”我无措地看着他,总不说因为他杀了你外公外婆!

“你是个坏女人,瀚儿没有你这样的娘亲,她才是瀚儿的母后!”瀚儿指着站在一边的蒙如烟大声说。

蒙如烟含着一缕得意的轻笑,将瀚儿揽在怀里,低声耳语,轻声言笑。

我心中悲苦,难以言表,只觉得整个世界也遗弃了我,正在恍惚之时,蒙如烟却拿着一把刀狠狠的向瀚儿刺去,一边尖声笑道:“哈哈哈,上官静婉,你输了,你的儿子也不要你!”

瀚儿嘴角溢出一缕血丝,我心痛如刀割,大叫:“瀚儿!”

“娘娘,您怎么了?”小红慌张的奔来,急急地问道。

我吁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外面是明明的日头,蔷薇依旧开得正艳,蝉鸣风动,一切俱是幻像,方才,不过是黄粱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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