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冬天过去，新一轮春种开始的时候，一切都步入了正轨。</p>
人们关注着眼前的生活，不再讨论关于天罚和战争，只是偶尔才会倒一杯酒，倾诉几分对前人的怀念和悲伤。</p>
这并非健忘。</p>
时间是最好的伤药，一向如此。</p>
不良人依然很忙，忙着追杀藏在暗处的邪修，忙着收回流落在外的禁术，还有一支隐匿队，一直在追寻着谢周和法显留下的痕迹，可惜这么久以来还是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p>
倒也不是一无所获，他们终于确定了极夜的消失是因为谢周，两人的战斗没有被记录下来，但极夜成为了剑仙以后，人间再无他的踪迹，成为了战斗结果最好的证明。</p>
正是晨时，春风带着细密的雨水落下，一对男女走进了圣贤学院。</p>
教室里孩子们读书的声音很是整齐。</p>
他们的丁先生双手背在身后，提着一把戒尺，神情严厉地巡走着。</p>
转过身，便看到了窗外的客人。</p>
丁褒神情诧异，赶紧走出去迎接，却是百感交集，半晌没说出一句迎接客人的话来。</p>
“开始收学生了吗？”谢周问道。</p>
丁褒说道：“先生说学院不该空着，过完年后，我便招了些学生过来。”</p>
谢周说道：“那你可得好好教。”</p>
丁褒认真说道：“不会给先生丢人。”</p>
谢周听着耳边的读书声，安静了一会儿，说道：“很久没吃你做的饭了。”</p>
桌子在洱海畔张开，茶水饭菜很快摆了上去，远处的雪山还是一样的美，风里的味道也还是没什么变化。</p>
给两人倒上茶水，丁褒深呼吸一口气，颤着声音说道：“先生……真的走了吗？”</p>
谢周嗯了一声。</p>
明明已经过去了很久，明明写信问过了孟超然，可听到这个答案，丁褒还是有些失神。</p>
柳心月揉了揉眼睛，轻声说道：“我们从圣贤城过来，孟师兄联系了很多老先生，给叔父列位圣庙的事情，基本上算是定了。”</p>
丁褒愣了下，泪水夺眶而出。</p>
离开圣贤学院。</p>
谢周和柳心月去了兰若寺。</p>
四处转了转，最后停在了曾经法显居住的小院门口，没有走进去。</p>
“就到这了。”谢周说道。</p>
柳心月说道：“你要走了？”</p>
“要走了，也该走了。”谢周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再待下去，我担心就不愿走了。”</p>
柳心月说道：“然后？”</p>
谢周沉默半晌，说道：“抱歉。”</p>
柳心月微嘲说道：“你总是这样。”</p>
不等谢周再说些什么，柳心月突然说道：“还没问过你，极夜临死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p>
谢周摇了摇头。</p>
柳心月说道：“一句也没有？”</p>
谢周安静片刻，再次摇了摇头。</p>
柳心月喔了一声，转而问道：“那你们在虚境里面，到底是怎样的景象？”</p>
谢周说道：“和前辈当初说的一样，什么都没有。”</p>
柳心月说道：“这么说，也没有危险？”</p>
谢周说道：“没有。”</p>
柳心月忽然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p>
谢周明白了她的意思，神色微异，说道：“你要跟我一起？”</p>
柳心月说道：“不然呢？”</p>
谢周想了想，没找到什么拒绝的理由，或者他不愿意拒绝，反握住她的手，眼神认真说道：“虚境很可能没有尽头，所以这一走，可能会很久很久。”</p>
柳心月说道：“很久是多久？”</p>
谢周没有回答。</p>
这个问题也没办法用语言回答，只能用时间去给出答案。</p>
柳心月看着他，笑了起来。</p>
不管是多久。</p>
至少这一次，他们不用再分开。</p>
……</p>
……</p>
安静了上百年的虚无中，在这一天迎来了两个人，成了他们的战场。</p>
无数道剑光划过。</p>
极夜仰着头，神色骄傲。</p>
“你这把剑不错。”</p>
“你知道的，它是青莲剑。”</p>
“但比我的还差些。”</p>
“你的剑确实很好。”谢周说道。</p>
极夜看着他，忽然说道：“天上见过了，地下有什么？”</p>
谢周摇摇头道：“不清楚。”</p>
“那我先去看看。”</p>
极夜与虚无融为了一体。</p>
剩下已经步入到仙剑行列，可以脱离极夜而存在的夜之剑，孤独地留在原地。</p>
谢周走过去，想带着它离开。</p>
夜之剑忽然裂成无数碎片，飘向了四周的虚境中。</p>
极夜不愿意留下遗言。</p>
也不愿意留下自己的剑。</p>
他的传承，不为后人所留。</p>
……</p>
……</p>
与以前相比，很多事情真的没什么不同。</p>
金陵城依然最为秀美。</p>
新建立起的天机阁依然最为壮观。</p>
诸葛远站在楼顶，俯视着整个金陵。</p>
一道道红色幕布在爆竹声中直垂而下。</p>
断了三年的天机榜在今日召开。</p>
风云、豪商、济世等数个榜单都没什么变化，该上榜的一个不少。</p>
奇兵谱上却是多了溱洧和九死的名字，溱洧还好，代替定山河排在了第十位，反观九死剑，直接与纯阳并列在了第一，着实引起了不少争议，但这些争议都被天机阁压了下来。</p>
无双榜更是带起了更大的喧哗。</p>
吕万象直登榜首。</p>
苏曜和玄闻紧随其后。</p>
何问、红叶、东方月明、法素、还有那个传说中的血月刀客……一众呼声极高的人被排除榜外，面对人们的反驳，天机阁连一句解释都没有给。</p>
不止是九死剑和无双榜，诸葛远接任了阁主以后，在很多事情上，天机阁都变得“任性”了许多。</p>
比如今天。</p>
天机榜发布，朝廷和一众门派世家都派了大人物前来观礼，还有数位史官在旁记录，到了诸葛远致辞的时候，人们才发现，这位新任的天机阁主不知何时没了踪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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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人寻找的时候，诸葛远早已出了金陵城，来到了数百里外的山林中。</p>
“说吧，有啥事？”</p>
他看着前面的书生，嚷嚷道：“你也知道今天有多重要，我可是坑了一大堆人过来的，你要是敢说没事，就算你是圣贤城的大师兄，我也让阁里挂你名字啊！”</p>
是的，因为一封信，诸葛远直接逃了天机榜重开、也是近两年金陵城最重要的盛事。</p>
或者不能说一封信。</p>
就是一张纸条，正面只写了四个字。</p>
急事，快来。</p>
反面写着见面的地址。</p>
“我找到他了。”</p>
李棠溪对诸葛远说道。</p>
这里的他，自然是何问。</p>
诸葛远睁大双眼，急忙道：“在哪？”</p>
李棠溪说道：“交州，南任城。”</p>
“确定？”</p>
诸葛远狐疑地看着他。</p>
虽然撤了追杀圣女的命令，但这几年来，天机阁和朝廷从未停止过寻找何问的踪迹，青山与何家也一直在四处探查，他们都还没有线索，常年在圣贤城的李棠溪怎么会知道？</p>
“不是太确定。”李棠溪说道：“半年前，城里有一个师弟去交州游学，昨天我偶然与他闲聊，发现他有一段记忆似乎被人修改过，那段记忆是在南任城，如果我没猜错的话……”</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