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万死,岂敢瞒哄娴贵主儿。”太医吓得将朝冠放在地上连声磕头:“贵主儿圣明,容微臣再给公主请脉。”
“好。”如果真是恶疾,就让天花害在自己身上。娴雅脸色煞白:“如果真是的话,我身边的阿哥和格格们都要你好生诊脉,不要带累他们。”
“是。”太医一脸白汗,要真是天花的话只怕自己第一个逃不过。太医院不成文的规矩,不论是谁给宫里哪位主子诊出痘疹的话,这个太医除非医好了。否则且别说回家回太医院,出一步宫门打死勿论。
娴雅已经挪不动脚步,接下来等着自己和婉儿的只怕会是一场谁也看不见以后的劫难。除非是九死一生,要不谁也不能说自己和婉儿会赢。很像这时候有个人在自己身边,只要是一句商量的话都能给自己无限勇气。只是在这深宫里,谁是自己最好的臂膀?即便皇帝对自己算是青目有加,只是谁知道这会有多久?除了这两双儿女是自己的全部,还有属于自己?
十几岁什么是懵懂的时候就离开家了,一个不受宠的侧福晋一个在宫里被人倾轧的女人没有谁会知道自己心里最害怕的便是无边无际的黑夜和清冷寂寞。一步步走到今时今日,付出了多少心血除去最贴身的几个丫头还有谁清楚?
“主子。”杏儿回转寝殿,看见娴雅几乎是痴傻了一样立在窗下。双目红肿,也不知道这样子无声无息地哭了多久。
“太医呢?”娴雅回过心神,迟迟不敢去看杏儿的眼睛,只怕得到自己最害怕的答案。
“给格格请脉以后说要去给万岁爷回话,留下方子便往万岁爷那边去了。”杏儿迟疑了一下:“主子,太医跟您说格格究竟是怎么了?”
“出痘疹。”娴雅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三个字,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婉儿自己还不知道,叫嬷嬷们带着几个小的给太医看过没事的话找个地方避避才好。我折不起任何一个,就是婉儿这么大了若有个什么我也不用活着了。”
杏儿听到这几个字也是吓得倒退了好几步,天花是宫中最可怕的恶疾。但凡是有人得了天花,只怕就是天仙下凡也是无济于事:“方才太医请脉后,什么都没说。反倒是格格歇了一会儿倒觉着比早起时候脸色好多了。”
“别告诉她去,好容易这几天看着越发是跳荡不羁了些。有哪个格格跟她这样子欢喜的,可见老天爷便是见不得人好过了。”娴雅几乎辨别不出自己这时候究竟是想说些什么,婉儿曾经是自己从最难熬的炼狱中一步步走上来唯一的牵挂。能够给她挑上一个好的额驸也曾经是自己说什么都不敢去奢望的事情,为何要在这时候把她从身边活生生带走?
杏儿点点头:“主子,会不会是太医看错了?”
“我也望着是太医看错了。”娴雅抬起头:“真要是的,我就守在婉儿身边。活着我跟她一处活着,死了我陪着她。这孩子一直觉着自己是和王家的格格,就是我对她再亲也是不如安安来的亲近。要是有什么的话,我会跟她说我是她亲额娘。”
“其实格格早就知道了。”杏儿这件事闷在心里好久:“就从上次主子跟着万岁爷从江南回来不久,格格就知道了。只是说自小是五爷五福晋抚养成人的,若是知道亲生父母是万岁爷和主子就不搭理五爷五福晋,五爷五福晋会伤心的。所以一直都是装作不知道,知道主子疼她也从不和她说这些。悄悄跟奴婢说,主子是最好的额娘。”
娴雅的泪水说什么都忍不住,一下夺眶而出:“傻孩子,还跟我装傻。”几乎想要在一瞬间将女儿搂在怀里,转念之间想到的却是女儿的病。老天爷从来都不知道怜悯自己。只想将身边所有一切美好的东西全都带走。
“额娘。”婉儿从后面寝殿出来:“太医写得歪歪扭扭的方子,这倒是写的什么谁看得明白。”
娴雅上前抱紧女儿:“多睡会儿,不能见风的。”一面说一面抢下女儿手里的东西,飞快地小楷几乎看不出上面写的什么。不过开的哪几味药倒是看懂了,不是那些专治天花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反倒是几味极其常见的药,看样子是为了驱风怯寒的。
“糊涂东西,这是做什么的?”刚要说话,皇帝也从外面进来。娴雅红肿的眼睛也来不及收拾,只好迎了上去:“万岁爷吉祥。”
“眼睛怎么了?”皇帝看了眼娴雅:“谁招你了。”一眼看见娴雅手里的药方子,忍不住笑起来:“朕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个糊涂东西。不知道是被谁吓糊涂了,先来给婉儿诊脉说是出痘疹。你要他再看了一回,他知道不是又不敢当面和你说,自己跑去朕面前认罪。”
高高悬着的心一下归于原处,不过是一个时辰间却是经历了冰火两重天。娴雅看着婉儿,从她出生到回到身边再到上次在江南的种种,一直到方才的一场虚惊。这母女之间总是如此起伏跌宕,看来注定是一辈子的母女才得干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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