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后殿廊下围房里传出动静,葛培面露喜色快步过去。原来是皇里小厨房当差的小苏拉太监:“葛大爷,您怎么到这儿来了?”小太监迎上去:“这儿一个人都没有,您不去哲芳殿伺候五阿哥和福晋?”
“今儿不是要来给主子行礼,先来回禀主子一声。”葛培点点头受了小太监半礼:“主子这儿怎么静悄悄的。”
“哟,您还不知道呢。主子去了圆明园了,说是六十阿哥有些不舒服吵着要见皇额娘。谁都知道小阿哥是万岁爷和主子的心头肉,哪儿能禁得住说这些话。天没亮,主子的凤辇就出了神武门了。我这是回来取东西的,上次那些新制的饽饽模子主子说不赖。所以大总管就让来取了。”小太监连珠般地说了一车话:“要不您跟我一起到圆明园去回主子?”
葛培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阿哥跟福晋只怕已经到万岁爷跟前行过礼了,这会儿要是不能见主子可怎么回话是好?”
“主子去园子里,万岁爷知道的。您要是不放心就到螽斯门那边候着,过会儿阿哥跟福晋来了也好回话不是。”小太监忙忙收拾自己的东西:“您来先过去,我这儿还有好多东西要搬。只怕是小阿哥也看上那饽饽模子,主子哪有不答应的。少不得我还得多收拾一些过去,要不去了再回宫搬,任是主子脾气好也是要说话了。”
葛培听小太监的话倒也有理:“嗯,你好生收拾别猴急摔了东西。那可是要挨板子的。”说完匆匆走了。
小太监答应了一声,一面收拾自己的东西一面哼哼小调。这回皇后主子去园子里,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两位阿哥大婚的事儿也都统统丢下了,光禄寺和内务府一切依照万岁爷圣旨行事。原本要来回复皇后的话看来也省了去,就连阿哥大婚以后谢恩的事儿只怕也要在园子里办了。
都说皇后主子疼爱四阿哥家的侧福晋还真是不假,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愣是将侧福晋一起带了去。有人说侧福晋在宫中待年,其实待年不待年还不是主子一句话的事。没见别的哪位福晋侧福晋因为年纪小在宫里待年的规矩。总归一句话,就是主子偏疼她就是了。
弘昼刚从养心殿西暖阁带着安安谢恩出来,走到西二长街的螽斯门门首葛培带着几个老嬷嬷守在那里:“奴才给阿哥福晋请安。”
“嗯。”算是答应了:“怎么着,皇额娘面前又说错了话?”每次就是这幅模样,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有出息的。不论是说话办事总是不能和了自己的心思,小小一件事也是办不好。难道在皇额娘面前请安回话就这么难。
“回爷的话,皇后主子一大早就到园子里去了。奴才斗胆问阿哥,是不是要到园子里去给皇后主子请安?”葛培偷眼看看弘昼。
弘昼狠狠瞪了葛培一眼:“你有脑子没脑子,皇额娘这时候去园子里定然是有事。巴巴地跑去,成心不让皇额娘好好歇着?我看啊,你这个脑子真该找个大夫好好瞧瞧,是不是被有什么大的症候,就算是让人日日抓药给你熬着吃我也不怪你,只要你以后能用脑子好好想想就行了。”
葛培垂头丧气地不敢吱声,安安在一边看着弘昼发火想笑还是忍住了。这么点小事这样子说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办砸了什么差使呢。还是新媳妇不管是见了谁都是带着微微的羞赧在里面,起先还不觉着什么。偏巧是在西二长街这儿,人来人往的不管是哪个宫里的主子奴才都打这儿过,要是看见了也不成个体统。
“阿哥,既然皇额娘不在宫里还是先回去。要是皇父有旨意要去园子里给皇额娘请安,再过去如何?”安安轻声道:“只怕这儿这么说话不妥。”
弘昼扭过脸看着安安:“先回去,任是谁来都不见。”已经是隐隐想到会是出了什么事了,皇额娘这时候去了园子不是为着自己大婚的事儿,应该是为了乾西五所的四阿哥。自家女孩子没能选上嫡福晋只怕是皇父为着朝局打算,倘或受了自己的大礼等到弘历大婚时候不见便为不妥。倒不如两下清净,这件事看来皇父是默许的。要不大清早走神武门,没有皇父的谕旨就是皇后也出不了宫禁。
葛培这次松了口气,要是福晋不解劝的话只怕这位爷又要开始练习那个什么骂人的工夫了,每次这种时候只要是有人触到眉头接过都是被骂的狗血淋头。只是过后又仿佛什么事儿都没有一样该说该笑的还是和从前一样,阿哥这个古怪性子还真是没人能够拧得过来。
“阿哥方才发那么大火做什么?”没有人在旁边,安安笑问道:“虽说是葛培有些脑子不够用也不要阿哥生那么大气,倘或被皇父知道就不妥了。”
“要是不那么唬一下,只怕有人会说我知道皇额娘会去园子里而又这样子做张做智。”弘昼靠在炕上的引枕上:“我最想早点分府,早一日离了紫禁城早一日安生。”面前娇柔可爱的女子是自己的嫡妻,说话什么也不用避忌。几日相处下来,看清楚这个丫头心思极其灵动。有什么事,多半是一点就透的。
安安坐在炕沿上,玫瑰色氅衣配上一对通透得仿佛绿琉璃一样的玉镯子在皓白的手腕上。一霎时弘昼都有些看愣了眼睛。安安看他这样子没好意思地抽回手:“阿哥想的固然是好,只是皇父和皇额娘不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大清祖制王爷不得出京。就是为了前明藩王作乱的事情殷鉴不远,我能够呆着的地方除了京城还能去哪儿?就是到盛京和东陵祭祖,还要阿玛亲下谕旨然后由随扈大臣们前呼后拥才能出京。”弘昼半是抱怨半是无奈:“做皇子看着挺好的,只是你看看皇父当年也就是跟着圣祖爷才能一次次离京,至于一个人那可就是钦差大臣了。想做藩王,我大清立国以来还真没有过。”
安安笑起来:“阿哥说的这个事儿虽说诸多限制,也能看作是皇父是舍不得阿哥离了身边。皇父只有这几个儿女,舍了谁都不成的。”
弘昼将安安拉到身边坐下,修长的手指滑过她细腻的脸颊:“有些事你不懂,只是这些东西知道得越少越好。做个没心没肺的人最好,尤其是做个糊里糊涂的皇子福晋然后跟一个糊里糊涂的皇阿哥在一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