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一会儿,又重新关上了房门,微微叹口气,又开始在纸上写着什么。
但这时门外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她只好放下笔,然后道:“是谁啊?”
这外面依旧没有人回应,她便又起身开了房门,依旧发现外面空无一人。
李清照轻锁着眉头,便往外面走去,这初夏轻风,时明时暗,她四处走了一下,还是没见到什么人,心中不由地有些疑惑,却还是走回书房了。
她正要坐在,猛然觉得不对,立刻转过身来,却见到一个少年,面若冠玉,正微笑地看着自己。
李清照一时之间愣在这里,许久并未说话。
那少年便是王贤,他见到李清照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由奇怪地道:“李姑娘,李姑娘?”
李清照的突然展颜,笑容便如那夏日之花盛开,又像那石子入水一样荡开,慢慢地道:“王公子,你……你终于回来了。”
王贤呵呵一笑,舒了口气道:“是啊,回来了。”
李清照低声道:“那日你失踪以后,我便到处找你,后来听到那个陆大人说你没事,只是到外面去了,但是我却不信,心中担心你莫出事了,而这一天一天过去,却依然没见到你回来,我心中确实担心地紧。”
王贤柔声道:“没事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李清照正要说话,却看到王贤正拿着一个小拐杖撑地,而单腿微抬,很是怪异,她连忙问道:“你的腿怎么了?”
王贤苦笑道:“没事,只是摔坏了而已。”
李清照急忙走了过去,直接把王贤扶到这边的椅子上坐下,方才说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去帮你叫大夫过来。”
王贤连忙止住她道:“不用了,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就不要劳烦大夫了。”
他靠在椅背上面,微微转过头来,却见到这书房之中摆设依旧,那些堆放着的案卷还在那里没动,而那外面的盛阳却没有点滴照过去,看上去有些阴暗。
李清照顺着他的目光,也是看到那些案卷,便淡声道:“这些天我闲着无事,便把这些案卷左右整理了一下,已经简要地记录在册,就放在这边,王公子若要查案,也可以参考一二,以为帮助。”
王贤点了点头,却没有拿过来看上一眼。
李清照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小声地道:“王公子,怎么了?”
王贤抬眼看了一下李清照,然后便叹道:“我以前实在是太冲动了,如今想来,冲动最为误事。”
李清照迟疑地道:“你是说那日要去找他们论理之事?”
王贤摆摆手道:“不是这事,而是……就说那些摆放在这里的案卷吧,我就是太冲动了,当时一怒之下报回来,想着要把这些案件调查清楚,清明吏治,现下冷静想了一下,方觉是空有一腔热血,却未能成我心中之事。”
李清照慢慢地道:“清明吏治,本就是你心中之愿,你又何必自责?”
王贤沉声道:“我太过激进了,刚刚上任便开始调查旧案,果然是我这个愣头小子才会做的事,而后又带着情绪处理那张老八之案,虽然未酿成大祸,但亦是影响不小,而这一切皆是因为我不够沉稳所致。”
李清照微微一笑道:“你又何必埋怨自己,以我们这样的年纪,但凡做事必会冲动。”
王贤叹了口气道:“如此之话,不能作为理由。”
他这时站起身来,腿上依旧传来阵阵疼痛,但是他却不以为意,对着李清照道:“你先待在这里,我去找一下他们。”
李清照连忙说道:“你脚不灵便,我扶你过去吧。”
王贤微微迟疑了一下,便道:“那还是叫他们过来吧。”
李清照点头道:“那我帮你去喊。”
王贤微微一笑,便又坐了下去,顺手便拿过一本书卷。
这是一个昌化县的县志,里面都是书记官监理所述,条理详细,涵盖颇多。
虽然其中颇多赞美县官和朝廷之词,但是王贤却依旧可以看到里面的疾苦之语,比如记录元丰三年的大洪水,江南一带受灾颇轻,但是昌化县却是有半数人流离失所,当年收成惨淡无比,就连官府也不得不做出样子,省吃俭用,以慰民心。
而其中所写的昌化各个市镇,各个庄子的情况,虽然平淡,却让王贤慢慢地翻阅着,边看边摇头。
过了不久,便听到外面有了声响,随即便是包特那走了进来,他一见到王贤便要张口“塔布”,却听到旁边的笑声道:“下官早就知道大人你是大福之人,一定没事的,果然不出所料,大人完好归来,实在是可喜可贺。”
王贤不禁苦笑,那全身还有些酸痛,便是在提醒着自己,自己并不是完好归来,但他也不想多说这个,只是点点头道:“陆主簿便坐吧,包特那哥哥也坐下。”
李清照这时在门口向他看了一眼,便是微微一笑,自己走了出去,然后又把门带上了。
包特那这时立刻说道:“塔……王贤,你没事吧,他们抓到你怎么样了?”
王贤微微叹了口气,然后便道:“没什么,只是打了一顿而已。”
陆收立刻怒声道:“是不是洪渡均那个老王八蛋干的?这个老王八真的是不要脑袋了!”
王贤看了一下陆收,淡淡地道:“的确就是洪渡均,他因不满我上报杭州,撤了他的职,所以一时丧心病狂起来,要不是我命大,差点被他的人打死!”
陆收愤愤道:“果然,看来这个老王八还真是疯了,大人,我这就带衙役过去,誓要把他捉拿归来给大人泄气!”
王贤叹了口气道:“恐怕他已经逃了吧。”
陆收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笑容道:“大人,我早就怀疑是这个老王八动手的,只是一时不敢胡乱去抓他,但是我已经差了人监视着这个老王八蛋的呃家,他们并未有什么动静,只要大人你一声令下,我便立即带人过去缉拿。”
王贤沉吟道:“既然如此,那便不急于一时,对了,杭州有没有公文下来?”
陆收笑道:“公文已经下来了,下官便代大人你收了下来。”
王贤微微一笑道:“那我便恭喜陆主簿……啊,不,是陆县丞了。”
陆收连忙道:“这皆是大人你的栽培,下官实在是感激不尽。”
王贤只是一笑,然后便道:“昌化县最近有没有什么重要之事?”
陆收摇头笑道:“昌化本来就是一个穷苦小县而已,哪里会有什么重要之事,所以大人你不必如此挂念,这些小事我已经差人办了。”
王贤点点头,若有深意地道:“陆县丞果然是一个好县丞啊,看来有你助我,昌化县定会太平。”
陆收呵呵笑道:“多谢大人夸奖,这都是蒙大人你的提拔,下官自然是忠心做事,为报大人之恩,从不敢有丝毫怠慢。”
王贤沉吟了一会,随即便挥手道:“那就麻烦陆县丞了,把那洪渡均抓到衙门,择日开堂。”
陆收应了一声,便直接走了出去。
王贤这时又换了一个表情,对着包特那道:“包特那哥哥,蒙你担心了,不过我的确没事。”
包特那左右打量了他一下,随即就道:“那一伙人打了你?打的重不重”
王贤苦笑道:“差点被打死了,这帮人纯粹是要人命的。”
他见到包特那脸上变色,便又呵呵一笑道:“不过我福大命大,逃了出来,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包特那点点头,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小声说道:“刚才那个陆收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些天里,他经常自作主张,就是你之前审理的案件,他又重新审了,好像就是为了收钱,那个张老八的田也还给他了,估计就是收了钱。”
王贤一愣,随即微微叹了口气道:“我也是没有办法,现在一切都没有安稳,我也要借助陆收才能在这个小县里面立足,等到过上一两年方才能有能力清理这帮人。”
他的眼光又看向那堆积着的案件,不禁有些心烦起来,一直在心里说要等,等时机成熟,可是时机成熟又要多久?
摆在自己面前的问题重重,一个接着一个,但是现在自己却只能缩着脖子,什么也不能去做,这种让人压抑的感觉顿时让王贤有些烦躁起来,他站起身来,又对着包特那道:“包特那哥哥,你先回去吧,我在这书房里面看一会书。”
包特那点了点头,方想离开,却突然说道:“塔布,那个女娃为什么还待在这里?你不会一直想把她留在身边吧?”
王贤没有想到他突然说起这个,不由地道:“呃?”
包特那叹道:“我早就看出你们二人有些不妥了,但塔布你可要想清楚,如果留着她在身边的话,以后可就难说了,只希望你不要忘记了答图才好。”
王贤心中一动,突然道:“包特那哥哥,我想让你帮我去做一件事。”
包特那有些疑惑地道:“什么事?”
王贤沉声道:“便是回草原,我有种预感,答图已经回去了,所以我想让你回草原去,把答图带到江南来,你现在也算精通汉话和汉人习俗了,所以来去也是方便的多,只是江南离那草原路途遥远,其中风险,你我都是知晓,这一路上便让包特那哥哥你辛苦一番。”
包特那突然说道:“如果答图已经回去了,你为什么不回去呢?”
王贤小声道:“我……我走不开。”
包特那方要说些什么,却只能重重叹气,随即就道:“其实我是想回去,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好久没见到我那妻子和儿子了,早就想回去和他们团圆,只是我就这样回去,万一答图也是不在,那我包特那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就算答图已经回去,那我又如何去面对她,又如何去向她说你的事情?”
王贤颇有些怅然,微微道:“你便和答图说,我有事情要做,不能过去看她,但是我答应她的事情是一定会做的,我想她会原谅我的。”
包特那看着王贤道:“塔布,你是一个最聪明的人,但绝对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我相信你,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这里要做些什么事,但是我知道这对你很重要,如果长生天保佑答图回到草原,我一定把你的事情向她说明白,只是希望你早点回去,迎娶答图!”
王贤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直到好久才慢慢说道:“包特那哥哥,谢谢你,我不会忘记一件事,答图是我的未婚妻。”
包特那微微想了想,又道:“那我明天就回去了,你在这边也要小心一点,你是草原上最聪明的人,也应该是大宋最聪明的人,一定要注意危险,千万不能向上次一样。”
王贤咧了咧嘴道:“没事,我会注意的。”
包特那也不多说什么,便离开了书房。
王贤坐在这边,轻轻地叹了口气,自己又何尝不想回那草原之上呢?那蔚蓝的天空之下,那骑马狂奔的豪情,和那无拘无束的感觉,都让自己难以忘怀,可是自己已经开了端的事情就这样放弃了不成?那下定决心要保卫这个大宋,又能成为一个飘渺之意?
他也知道,凭着自己的能力,未必能够扭转乾坤,未必能提扶的起那二十年后的大宋,也未必能够救那成千上万的无辜百姓们,但是总要尝试一下。
总要尽力而为吧?
他轻轻闭上眼睛,躺在这椅子上,身上的酸麻仿佛一下子涌了出来,使得他不敢动身,任由这股酸麻之感传遍全身。
“大人!”
外面顿时一阵脚步声音,王贤立刻睁开了眼睛,便见到陆收带着两个捕头走了进来,他心中一动道:“洪渡均跑了?”
陆收脸上表情颇多尴尬,但还是道:“大人明鉴,那个王八蛋的确跑了。”
王贤摆了摆手道:“跑了就跑了吧,反正是一个行将就木之人,既然不呆在昌化县,那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就不要太过追究。”
陆收小心翼翼地道:“那要不要报上杭州,以发通缉之令?”
王贤摇头道:“不必如此劳师动众,更何况此事也是昌化之丑,若要让别人都知晓了,我们的面子上也过意不去,若是陆县丞你有闲情,便暗中查探即可。”
陆收点了点头道:“大人说的是,下官明白了。”
王贤只是淡然一笑,他知道陆收对这个洪渡均恨之入骨,自然是会想方设法找到他的,不过他也没有说破,这时微一沉吟,又道:“陆县丞,既然洪渡均他们偷偷跑掉了,那他家中的那些财产、院子、田地应该还在吧?你便负责统计一下,把其中的钱财整理一番,拿出一点上交给衙门的库司便成。”
陆收一愣,见到王贤只是一笑,他随即也笑了起来,说道:“大人英明,下官立刻去找人封查,把这个老王八蛋的家产都查抄掉。”
王贤点了点头道:“务必要记住,不要让不相干的人知晓。”
陆收连忙说道:“这是自然,大人你便放心,下官绝对会做的十分妥当。”
王贤笑呵呵地道:“那陆大人便去吧,我去过那洪渡均的家中,看到也是不小,想来也是十分有钱,你可要仔细地清点,别漏了东西。”
陆收欢喜地道:“下官的眼睛明着呢,绝对不会少看什么的。”他说完就对后面的两个捕头道:“你们两人去叫些人,再去洪渡均的家中!”
王贤笑着看他们几人走了出去,随即才慢慢地收起那有些定型的笑脸,背负起双手,微微地发起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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