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做出选择,那就没有退路了。()也许有人说喜梅母女俩当初不随顾凤璋走是好的,可是当时形势那样,她们若不随顾凤璋走,只怕这么多年的苦白吃了不说,待他万一撤走了保护伞,内忧外患的母女二人会过的比以前还不如。喜梅在南阳时,看到有士绅来拜访顾凤璋,其中有一个却是喜梅认识的。那人与顾凤璋是同窗,当初是他传来了顾凤璋的死讯,而后却也是他暗中多次帮助她们母女渡过难关。喜梅娘当初以为他是看在顾凤璋的同学情谊上出手的,但是现在看来,故交是一部分,另外受到顾凤璋的指使怕也是最主要的原因。不过,这也说明了当初顾凤璋的失忆,人造的痕迹超过了意外。喜梅摇了摇头,把那些思绪抛开,看着面前患得患失的母亲,淡然中多了几分坚毅,耐心的劝慰道,“娘,其实从另一方面看,暂不入府也未必不是件好事,至少我们多上了一段时间去了解京城风物,了解顾家各人的脾性喜好。兵书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一场有准备的仗总好过无准备的。”既然事情已经无法逆转,那就多想想它对于自己有利的地方,努力从不利中挖掘可用的部分,这是喜梅一直来的信仰。果然,被她这么劝,喜梅娘的担忧才减轻了些,母女二人都下意识的避过了最糟糕的可能:或许这一切只是个骗局。不管怎么样说,他这般大费周章总不能只是把她们接过来藏起来吧,喜梅乐观的想着,若真想假装她们不存在,那将她们丢在南阳就已经足够了,眼下这样,多半应该是他临时决定带人走,而后回来又不知道如何跟这家人解释,所以才这般搁置她们母女。既然他这会儿为难,那她们索性就摆出副大度温顺的样子让他放心好了。心里计较已定,接下来的日子也没有什么好书的了,无非是在船上看看风景,翻翻闲书,跟着母亲闲聊帮她宽心,以及,听着汤三说那些京城的家长里短,是是非非。这个时候,才显出阎青和留下汤三的正确性来了,因为他可是生在京里,长在京里的,平日里随着阎青和一起豪门大户见得多了,对里面的弯弯绕绕更是了如指掌,就是闲谈,却也为喜梅补了不少课。“顾家并不是普通的富贵人家,京中勋贵虽多,但是像着他们那样,从太祖爷打天下时起就发迹,到现在仍然在朝堂上不倒的人家却没几个。他们家太爷当初是太祖同乡,从太祖起事起便追随左右,一起蹲过牢一起上过战场,还舍身为太祖挡过箭矢,君臣之间的交情非同一般。当年太祖得了江山之后,论功行赏,他便被封了侯爷。”汤三说到这里,忍不住咽了咽唾沫,“本朝的侯爷可不像前朝那般的不值钱,因为按太祖爷定下的规矩,只有皇室子弟才可以封王,异姓封公的不过三位,接下来便是五位侯爷,而伯阳候便在其列。”“开国那时候,虽然王侯遍地走,可是大多数却只是有名无实的,只有虚衔,没有封地,所以顾家太爷的八百户封地已经是恩宠异常的。”汤三感慨片刻之后,再开口却已经有了些佩服之意,“那顾老太爷虽然是个莽汉,却极其有见地,瞅着他知道当初追随太祖爷便知道了。待封了侯爷之后,他从泥腿子摇身成了贵族老爷,跟他的一帮老兄弟们都吆吆喝喝,得意的忘乎所以,连皇帝也敢称兄道弟,就他仍然跟以前一样跟在太祖身后恭敬有加。因此太祖晚年的时候,砍掉了好一批老功臣的脑袋,唯独他不但没有受到半点伤害,反而加官晋爵,由八百户升到了一千户。
“的确是个厉害人物,在失意时恪守本分并不难,可难就难在就算位高权重也不曾被权位冲昏了头脑,仍然清楚自己的斤两。”喜梅还是第一次听到伯阳侯的发迹史,听得颇有兴味。
“是得了,太祖爷对于伯阳侯的最大评价,就说他是个本分人,因而太祖驾崩,新皇即位的时候,他便被只做了托孤大臣,辅佐新皇。”汤三摇头晃脑的说,颇有几分说书人的架势。
“这可不是个好差事。”喜梅听到这个,却忍不住微微蹙了眉。托孤重臣,这名字听着好听,可你见史书上有哪几个托孤重臣是落了好下场的?若是不尽心力吧,那国事糜烂落个无能的评价,若尽心吧,难免势大,等皇帝亲政之后嫌你专权跋扈的,第一个开刀的就是你了。
“姑娘的见地果然不一般。”汤三听到喜梅这评价,眼睛却是一亮,颇为惊喜的看了她一圈,却是赞叹道,“怪不得我说我家少爷怎么这么喜欢你,这般玲珑剔透,只怕少奶奶见着你也要欢喜了。”
“我不过是随便说说的,你就别夸我了,赶快讲后来怎么了吧。”喜梅被他这么一夸,也是有些羞赧,赶紧拿话岔了开了。
“先前说伯阳侯这差事,的确是不好办,只是那会儿人有几个看得到,只当是天大的喜事,除了伯阳侯在内,还有三公一侯,一共五个人,都乐滋滋的跟什么似的,办差事无所不尽心力,只怕这国当成自己的家来治。”汤…评了两句,脸上却很是怀念的说,“不过他们也真是有本事,七八年间,把太祖留下的这刚起步的摊子给箍的铁桶一般,南边北边的夷人和匈奴都打跑了,国内百姓富裕,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真正的一派盛世景象。”
“那既然这样,他们岂不是受了很大很大的奖赏?”喜梅刚才猜对一次,这次可不敢再说对,便装着天真无知的问了一句。
“才不是呢,结果相反,不但没有得到奖赏,而且身死族灭。尤其是任大司空大司徒两位,均被查出来有谋反之意,一家老小均百十余口被在菜市场斩首,两位大人也被判车裂。”事情过去百年,说起来却仍然让人唏嘘,“那个时候几位托孤大臣讨论职权,人人都希望往中央挤,在皇帝面前卖个好,唯有顾老太爷选了大司农一职,专职负责劝课农桑,整日里往田亩间跑。时人均云他是痴人,改不了泥腿子性子,但等到其他人身死族灭,他却被皇帝成为勤勉有为,并加功进爵时,众人才知道他这一招最是高明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