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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你终于来了!(大结局)(2 / 2)

青丝引 南乔妩媚 更新时间 2021-09-01

“二哥,果然是你。”

皇甫逍的笑依旧清冷,但比起当年,已经少了许多疏离。本极易蹙起的剑眉此时疏朗有致,他一手扶着身边女子的腰,一手为皇甫珛扶住马头,动作自然。那女子,皇甫珛终于敢正视过去,她果然,还是一样,淡笑着,眼睛里,仍是明亮夺目。她说:“二哥,你来了,欢迎你。”

她随夫喊他二哥……

是啊,本就是这样!她的腹部已经微微隆起,想来不久之后就该有另一个和怀中女娃一样可爱的孩子了吧?真好,她是幸福的……

皇甫珛已然下马,扫了眼皇甫逍夫妇身后的桃林,展露出一个微笑道:“听说骊山重了终年不败的桃花,我觉得好奇,所以来看看。”

云舒闻见此言,抿唇低笑,侧首看了眼皇甫逍,一身白衣显得那般脱尘。她说:“这是逍种的,花了两年时间才种出来。”

话本是寻常话,可云舒和皇甫逍眼底的缱绻情思依旧灼伤了皇甫珛的眼,他故作不在乎地指了指早已跑远的女娃,笑道:“非离拿走了我要送给你的玉佩,逍遥王的玉佩。”

皇甫逍本想唤回女儿,可撞见皇甫珛眼中的疲惫,垂下了手,道:“我明白,谢谢二哥。”

本来对皇甫逍会答应做那逍遥王有疑问的云舒,在感觉到皇甫逍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中传来的力度时,心下已经了然。她走过去,对紧紧盯着非离小小身子浅笑的皇甫珛道:“二哥来得好巧,正好苏澄带着他分散多年的妹妹来了山上,此刻应该在园子里呢!”

不知为何,皇甫珛的脑子里在那一刻闪过一个粉红色的身影,对上云舒的浅笑,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转身走进桃林,将本应对皇甫逍说的话,对云舒的……全都抛在了脑后,很快,身影融入了桃林。

须臾后,苏澄睁着惺忪睡眼从付迎庄走来,正撞见皇甫逍和云舒相视而笑的一幕,他愣了愣,走上前去,云舒才依依不舍地收回凝视林子里某处的眼神,对苏澄道:“好事将近,准备嫁妆吧。”

桃林深处,牙白色长衫男子与一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粉红色衣裳的女子并肩散步,桃花极轻地落在他们肩上,头上,点缀着他们那星星点点慢慢浓起来的明亮。

“你叫苏澈?”

“恩,我哥哥叫苏澄,澄澈。你看,我眼睛是不是很澄澈?”

皇甫珛低笑,是啊,很干净的眼神,很干净的心思,很舒心的……

他想拉起她的手,又怕唐突了佳人,只好背倚一株开得正盛的桃树,道:“你要跟你哥哥回皇城吗?”

“恩,出来很多年了,再不回去爹爹要难过了,咯咯。”

银铃般的笑声散在林子深处,激荡在某人心头,这样,她就可以进宫了吧?只要她愿意,应该可以吧?

只要,我对她真心,不计较其他,其实,我也是可以幸福的吧?我可以不用再觊觎逍了吧?

恩,应该是的……

云游之遇

小非离三岁的时候,曾经被遗弃过。

皇甫逍一心想要带着爱妻云游四海,狠下心将刚刚三岁的小女儿扔给了师妹,甩一甩衣袖,拉了妻子纵马出了骊山。

云舒再次在皇甫逍怀中深深叹息,不住地回头,对女儿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实感无助。云舒抬头看一脸云淡风轻的丈夫,实在不敢想象他竟然那么狠心,小手狠狠攥着,咬了咬嘴唇,终于不敢苟同道:“皇甫逍,非离还那么小……”

皇甫逍不过低头瞥了一眼,对怀中担心女儿的妻子无奈道:“等我们出山之后,再悄悄潜回,可以看看那小丫头能多惬意!”

果然,在他们悄悄回到付迎庄的时候,三岁的小非离抱着一个海量的米汤大碗喝得畅快,站在一边的红懿拿着要擦眼泪的手绢看得有些呆了。好不容易小姑娘终于将那碗米汤喝完,她擦擦嘴巴,砸吧砸吧嘴,翻身跳下大桌子,屁颠屁颠地往院子里正拿着小棍子“练武”的付融跑去。

终于,红懿伸手拉住她,弯了弯唇角,道:“小非离,你不难过了?”

“难过?”小非离扬了扬小脑袋,似乎根本不能理解红懿姑母的意思,想了好半晌,才道:“不难过,我已经哭过了,娘亲知道我疼她就可以了。姑母,我什么时候可以跟融哥哥一起学棍子?”

红懿对眼前这个不过三岁的小女娃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好一会之后,才抚额叹息,云姐姐和师兄的女儿居然这么的……有个性……

当然,此时正隐在一处观察的云舒已经目瞪口呆,对女儿如此的逻辑哭笑不得。

“所以,根本不用担心那小丫头!”皇甫逍说这话的时候显然有些悻悻,似乎早在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女儿的“劣根性”所在。

“唉!”低叹一声后,云舒任由丈夫拉着她离去,上马,往大好河山的某处去。

彼时,骊山上的桃花刚好探索到终年不败的奥秘所在。

所以,到了凉城之后,皇甫逍和云舒找到了隐居于此的隐修夫妇,大方地将那种子赠与才喜得麟儿的七七。

凉城自古以来都是曜日国和延启国商贩交流的重要城镇,即使前些年受了战乱牵连,一度有些低迷,但幸而,两国已经签了互不侵犯条约的皇帝都是治国能者,如今的凉城繁荣程度比起当年云舒来的时候更甚几分。

为了清楚明白说明自己当初在凉城的遭遇,云舒谢绝了七七的邀请,与皇甫逍一道住进了已经改成客栈的追风楼。

追风楼的建筑与当初无异,不过是少了些脂粉气,多了些干净气息。

在他们所住的阁楼前,云舒指着当初遇见金陵天的方向,道:“当时见到他的一面时,我就知道我遇到危险了。幸好他没有出手来扰我的事情,否则……逍,你怎么了?”

皇甫逍的脸色有些奇怪,他回头觑了一眼云舒,将她揽进怀里,幽幽道:“没什么。不可否认,金陵天是个人物,只是,我们是友非敌。”

原本以为皇甫逍只是惋惜的云舒突然想起一件他从未细究过的往事,抬起头来,眼睛转了转,嘴角扬起一个玩味的笑容,道:“你当初抢了金陵天看中的什么?”

显然没有料到云舒会有此一提的皇甫逍愣了愣,本想打着哈哈糊弄过去,但看云舒明亮的眼眸,终于还是泄了口气,紧紧拥住她的腰,坚定道:“你相信我,从一而终,我的心里只有过你一个女人,今生来世,永不放弃。”

本是情意绵绵的情话,本应感动得无语凝噎的云舒却很轻易地抓住了皇甫逍话中的重点。试想,在这追风楼中一提到金陵天,皇甫逍的脸色就有了异色,如今再强调他的心中只有自己,云舒怎能不起疑?

她对皇甫逍微微笑了笑,挣脱他的怀抱,道:“今晚,明晚,你都休想回房!”

说完这话,她翩然转身,只留下一脸灰败的皇甫逍坐在原地。没错,当时他跟金陵天争得就是追风楼的花魁,追风楼卖艺不mai身的花魁却在遇到皇甫逍后自动献身。皇甫逍本是无意,奈何年轻气盛,又怎能忍住?

年少轻狂啊!皇甫逍望天长叹,但心中仍是庆幸,只是两晚而已,这惩罚,自己还受得住……

然而,直到他们云游了三国所有有名的景点,在骊山上满是白雪的时候回了骊山,半年之久。而这半年间,皇甫逍连云舒的房门门把都没有碰到过……

骊山竹楼中,本终日燃着檀香和火炉的房内也说不上有多冷,可偏偏,云舒是个偏寒体质,一人住在那房内,也有些懊悔给皇甫逍的惩罚过重,使得自己也辛苦至斯!唉,她一人在床上辗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拆了竹楼再盖个厚实的房子,要么给那人一个台阶,反正他也已经认识到了错误……

罢了,云舒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女儿的房中抱着那遗传了父亲火性体质的小非离睡一晚再说。

小非离房中,本应夜间守候的奶娘不见了踪影,只有昏黄烛火下坐在床前的皇甫逍。她愣了愣,还是在皇甫逍的注视下走了过去。

象征性的替女儿掖了掖被角,云舒站在那里咬牙无力。是要抱着女儿回房还是如何?但在皇甫逍面前如此做,会不会太丢脸?

心中思忖不停,皇甫逍那厢却早已开口:“晚间很冷?”

夫妻几年,皇甫逍又怎能不知道她的那些事情?就是猜到她会来找女儿一道去睡,才会守在这里。想到这里,皇甫逍心里就只喊窝囊,这样的禁欲惩罚何时才是个头?

云舒侧首狠狠瞪了眼皇甫逍,没好气道:“不关你的事。女儿今晚跟我睡!”

她伸手要将被窝下的小人拉起,无奈那女娃睡得正沉,死活不肯动弹一下,任云舒怎么拉也没有离开她的被窝,嘴巴上扬,似乎一场好梦正在上演……

终于无力的放弃,皇甫逍已经在身旁笑得将要岔气。他一把拉过云舒,拥在怀里,想用自己的体温让这倔强的女人改口,道:“非离睡得正香,何苦将她抱起来受冷?”

已经感觉到皇甫逍身上的热量往身上传,云舒咬牙想要将他推开,可费了半天劲,自己仍还在皇甫逍双臂间,终于软了身体,道:“今天是太冷了,否则……”

剩下的话语尽数被吞下,身体上的温度终于渐渐升高,在自己身上游走的大手越来越放肆,在他的唇终于挪动了位置时,云舒感受着刚刚落在唇上的灼热,仰首看天,这就是让步的后果么?

未免在女儿面前上演限制级画面,皇甫逍终于在所剩无几理智的控制下,将怀中已经瘫软了的妻子抱回房间……

今夜的云舒是不会冷了,可是纵欲的后果是二天赖在床上死活不肯下来,幸好平时黏人的女儿没有出现。只不过,餍足了的皇甫逍和云舒都没有注意,在他们转身离开女儿房间时,小人儿曾经睁开眼睛对着他们的背影无声却笑得欢快……

每当忆起(皇甫逍番外)

郦城初见的那个晚上,月朗星稀,这么好的天气实在适合赏月。

皇甫逍轻轻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本欲走出去,却不经意地瞥见趴在石桌上睡得正酣的白衣女子,她那惬意淡然的姿势就轻易地撞进了他的心中。推了轮椅出去,在那枯了的梅树下,仰头望月。

终于准备好要回皇城了,幸而自己无所依恋,也不会担心有掣肘的时候。

侧目的时候,不经意间瞥见了一边睡意正浓的女子,卷曲的长睫毛,以及细细落在额前眉间的绒发,竟有种要上前替她捋开的冲动。

即便他见过的女子不少,但很少能让他如现在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看得心神荡漾。眼前的女子睡容安详,似乎根本不担心有危险会降临一般。她并不是倾国倾城那样的绝色,但眉眼间,独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在其中。

以七七禀告的情况来看,眼前这位名唤云舒的女子,是特地来找自己的,可自己却实在想不起来跟她有什么交集。他鲜少能记住女子的姓名,因为无心去记,包括当时艳绝天下的追风楼花魁,即使春风一度,他也没能记住那个女子的名字。如今,他却轻易地记起七七只说了一遍的名字——云舒。

“云舒,云舒……”他默自呢喃着这个名字,嘴角不自觉地溢出一个微笑。而那人,似乎感应到有人在低唤她的名字一般,不自在的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口中嘤嘤道:“好冷!”

只是春初,寒意还没完全散去,冷亦是自然。皇甫逍眉毛轻蹙,她竟这般没有警觉性?话虽如此,他还是站了起来,将身上的长袍脱下,极小心的披在她身上,复又坐回轮椅。

终于等到那女子悠悠醒转过来,却用余光瞥见她起身要走,终于没忍住,开口道:“你醒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心里竟沁出了几丝汗意,眼睛直直地看向前方没一点看头的爬山虎。皇甫逍心底依然翻江倒海,何时如此不自在过?

后来,她用极平静的语气告诉他,她是葬花冢派来保护他的。殊不知,葬花冢在江湖中早已是种忌讳。皇甫逍想回头看看这个领了命令来保护他的女子到底是何表情,却只看见她一脸肃然,及她低头拧眉的动作。原来,她也已经察觉到那些人的靠近了,也就是说,她的武功不低。

见她白绫出袖,犹如利刃夺人性命总在眨眼间,他终于知道,原来那个睡容安静的女子就是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赤发白练。然而,她总是处处留情,并不一意要那些刺客的命,她眉目中的隐忍极淡,却很难忽视,或许,她并不是以杀人为乐的吧?

回京的路上,这个出了名的女杀手一次次让皇甫逍极难动容的表情几度恻隐,比起七七及狄御的两个妹妹,云舒更像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举手投足间,优雅大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无论何时,这样的女子,都应该是引人注目的那类。

蓦地,他想起很小时候的一件往事。

那年,母妃刚刚薨逝,整个皇宫中没有人来管他这个仅仅只有几岁的三皇子。因为悲痛,他整日待在御花园中平日玩得最多的一棵槐树上,在树上,冷眼看着底下不停的忙碌的奴才或者主子。

那一天,一个着了一身粉红色衣裙的小女孩喜滋滋地拿着一个比她人还大的风筝,脸上是种满意的心情。然而这御花园又怎么会是放风筝的地方?所以很快,她的风筝挂在了高高的枝桠上,无奈掉不下来。

与他的妹妹们不同的是,这个女孩子并没有“哇”的一声哭开来,而是朦胧了双眼愣愣地看着挂在高空的风筝,直到过了许久也没有旁人经过这里,眼泪才慢慢地沿着脸颊流了出来。

鬼使神差地,皇甫逍爬上高处的枝桠,小小的身子在拨弄着那只破风筝,几次差些就要摔下树来,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碰到了风筝,然而,那风筝已经断了线,掉了下去。

皇甫逍看着那路上来了一个比他只打了两岁的二哥,疑惑地捡起“从天而降”的风筝递给了小女孩,随即,那女孩破涕为笑,便是那个简简单单的笑容,刹那间的芳华直直映入了皇甫逍心中。

可是,他不知道,就是那只破风筝,使得皇甫珛走进了云舒的心中。

如今,眼前一直淡然不语浅笑吟吟的女子,与年幼时的那个粉红色身影重叠起来,竟再也分不开来。

本已做好一世都不会动情的准备,本也已经做好孤身一人的准备,却在亚河遇袭那次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对于这个女子,他再也放不开手,只是,终究不忍,将她拖进那深不见底的权利争斗的漩涡中。

忍住每次见她都想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忍住要她留在自己身边一辈子,忍住对她许下前世今生的承诺,即便已经看出她看自己的眼神也不再平静无波了仍旧是不敢提!

如此的隐忍结果是什么?是她留下一只绣着桃花的锦囊远走骊山!他是了解她的,知道她此去再肯回来皇城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那日,见了她的留书,只愿将自己关在书房,脑子里仅剩下的是她的一颦一笑,心被揪住,痛得无法呼吸。原来她的离去,已经会让自己这般不舍?几次冲动地想要回去骊山,与她一起,再不回来,可那是不现实的吧?凭什么要她跟自己待在骊山?

彻夜不眠,还是决定放她自由。自己的生活已经是围绕着黑暗进行,何苦要她这样明亮的眼眸因为自己而染上晦暗?

不舍不舍,又能如何?

殷七七带着阿木和子玉回来的时候,他没有看见她,就已经知道了她的选择。没有再去找,也没有再去寻,就是怕自己再见到她时,会忍不住……

然而,她终是回来了,她虚脱地软在他怀里时,嘴里还在念着“证据……”

去他的证据!那个时候,他怎么还能装作若无其事,还怎能忍住放她走?不,再也不可能了!

请旨赐婚的结果如他所料,没有那么简单。然而却没有想到,皇甫珛会横穴一脚。但这重要吗?不重要了,只要想起那个早上,她醒来时对他的那个粲然的微笑,就什么都值了。

没有把握去确定她会有什么反应,只得继续陪在她身边,却终于明白,她的心思玲珑却善良不已。她聪明,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心思,也想过要明哲保身,可她也阻止不了感情吧?

竹楼里,那个印在他额上的淡不可闻的吻,对他产生的惊涛骇浪般的影响。心中的感觉在那一刻达到狂喜的巅峰。他仍旧不敢抱着她说出已经在心底重复了无数遍的海誓山盟,只有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拥在怀里!

他知道,她的点头,允下的就是她的一生!而他,在心底允下的,却是生生世世!

万万想不到,她会千里追来福银城找他,却不可否认心底还是期待的。但是,他更没想到,他等到的竟是她脸色乌黑地躺在马车里,昏迷不醒!那一刻,他已经拔剑指向毒圣,若他想要毒圣当场命丧,狄御他们的拦阻根本无用,然而他还是收手了,她不会想要他这么做的!

果然,到最后,她只是要毒圣留在福银城,替她研究青丝引。

赤发白练是什么人物?岂会让如此轻易地放过侮辱于她的毒圣?她不过是为了他,她不舍得他因为她而做出不“明智”的选择。

她总是那么容易洞悉他的想法,她总是轻易地让他心底温柔一片,她总是那么让他爱恋痴缠!反过来亦是一样的,战场上,唯一温馨的时候便是与她相拥而眠的时候。

因为这份相知相恋,他们才会在想起对方的时候,眼底心里纯是一片暖意。便是因了这份真挚情感,他们才能最终克服了万千阻碍,包括那些来自身体上的瑕疵,他们终于大婚成亲。

洞房那天,他不是不知道她的异常的,只是她不说,他亦装作不知。因为她的有所隐瞒,总是在为自己着想,一如自己一直瞒着她的那些事情。

后来他终于意识到,她的记忆已经恢复,当时的最有可能也是最残忍的假设变成了现实。这种事情怎么能瞒得住皇甫珛?他早就决定,让她自己选择,可当那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他怎么舍得?

她一直不知道,他和皇甫珛那次的动武,是因为皇甫珛质问他:“你要她一个女子如何承受她已经一女二嫁的事实?!”

自古以来,烈女不侍二夫,她的贞烈,她的决绝,他怎会不知?他又怎么舍得她一个人受这种折磨?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将她忧心的其他事情全部解决,也就是为姬太傅寻一条最适合的生路。

她的眼泪,终于在她假寐了三天以后彻底爆发。她不知道,那些盛开的泪水灼伤了他的眼睛,那句脱口而出的话,让本也有着傲气本也担心着的他吞回去,将即将要说出口的真相也忍了回去。

他有多爱她,他已经弄不清楚。但是,她爱他多深,他终于明白,只有爱得极深,只有失望彻底,她才可能会有这样歇斯底里的时候。

于是,他去了乾清宫,找到他的父皇,用自愿出兵击退延启国为代价,换皇帝收回圣旨,赦免姬太傅的罪事。冰冷的乾清宫里,连一丝炉香都没有,跪了一夜也不觉得累,然而在见到她那惨白的脸时,痛了起来。看见她不顾身子虚软担忧地扑过来,他突然觉得,这乾清宫,永远不会是他和她的家,因为,不适合。

真相总是来得那么猝不及防,他一直坚持的报仇,原来不过是一场闹剧。而她,早就知道,却一直丝毫没有吐露。她一直支持自己夺了皇位,圆了梦想,可她不知道,自己在这一刻终于失去了自己一直坚持地很累的缘由。他终于,落荒而逃,是的,是逃,他根本不能接受她跑来看着自己的自责和担心。

有些事情,一个人承受就可以了。

他不愿意再拉着她,来趟一场这样的悲哀。

可是,他没有料到的是,她和他的孩子从此陷入了禁脔的悲剧之中。收到消息的时候,战事正酣,幸而有了阿木这穆家军的传人,他才敢背水一战,佯伤回京,才能去救她。

她怕自己在做梦,一直不肯睁眼,他站在她身后看得心疼不已。她的腹部已经隆起很大,他的孩子,很健康。如果没有孩子,她会怎么样了?这样的假设吓坏了他,他终于开口唤她:“云舒……”

回了家中,他告诉她,战事一旦结束,他会带她归隐,可她却仍在担心是因为她才让他放弃那许多。他的心里有着歉意,因为没能及时回来救她。即便真的是为了她放弃再去夺那皇位又如何,他怎么可能会后悔?何况,他是真的不愿意再费心力去争那冰冷的乾清宫了!

许多的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如今忆起那些事情,只是感恩,他没有做错决定。

满山的桃花,映着她灿烂的微笑,她的身边,是自己鬼灵精怪可爱不已的女儿,即便是搬来江山摆在他面前,也不会换的!

身边的人梦呓了一句什么,翻过身来,在自己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睡得很是舒心。

皇甫逍的嘴角噙着满足的笑,替她掖好被角,在她的脸上偷了一个香吻,轻唤道:“云舒”

“唔…”

“我爱你!”

“恩…”

我要嫁给他

在非离十六岁那年,做了一个恼了骊山所有人的决定。

当然,还有一个人是在暗地里支持她的,那就是远在皇城鲜少见面的二伯。

也就是因为她的俊伟不凡的二伯,和她貌若天仙的二伯母,她壮着胆子用洛爷爷留下的药粉迷晕了整个骊山,一人一马去了皇城。

哦,对了,她的决定是要做一个劫富济贫锄强扶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侠客。

而众人不同意的原因是,她只会花拳绣腿,连付迎庄扫地的家仆都打不过。皇甫珛同意支持,只是因为非离给他的信中总是在极力渲染着她得了真传的绝世武功。

从未出过远门的非离在一天踏入皇城的时候,被面前的繁荣景象吓到了。但好歹,非离女侠出身不俗,家教严谨,所有的讶然在吐过一次舌头后再不会提起。

根据她和二伯的约定,今晚是应该在逍王府入住的。可怜的非离,因为自小父母就对那些往事讳莫如深,导致她进了逍王府见到了晏衡还战战兢兢,不知道所处何处。

晏衡早也已经接到了宫里的圣旨,对眼前的小姐的身份虽好奇却也不敢多问,只是尽职尽责地伺候着住进了当年云舒住过的落桥轩。然而面前的女孩与当年住在落桥轩的女子面容间的三分相似以及,她与逍王府的主子那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神情,晏衡的心里还是忍不住心底犯嘀咕。奈何骊山并没有什么消息传来,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伺候着小主子。

非离进入落桥轩时,看见那开得正旺的一园子桃花,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安顿好了之后,就是要进宫见二伯的时候。

与当初她娘亲云舒进宫时不一样,云舒是紧张担忧,而她,却是满心欣喜,充满期待。

迎接逍遥王宝贝女儿的宴席自然是宫中的最高规格,甚至云舒还是姬婉如时都从未见识过。非离从小到大,吃得最盛大的宴席,便是她十四岁及笄时,皇甫逍请来一众好友相聚骊山,那酒席从付迎庄摆上了骊山山巅。也只有那一次,非离才终于见识到对自己和龙凤胎弟妹均不苟言笑,只对娘亲才会稍稍展露笑颜的父亲的豪爽大气以及,她从未见识过的君临天下的气质。而此时,面对着首座上笑得温和的二伯以及二伯母,本应泛起的紧张立即消散到九霄云外,拜见了长辈自发地找了个适合欣赏歌舞的位置坐下。

皇甫珛对侄女的面容像谁心中已经没了芥蒂,看着女孩如此明艳动人的姿态,心中喜欢不已,再次遗憾自己的女儿还尚在襁褓,如今陪坐在席的,是自己的几个儿子,此时均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一直在父皇口中神化了的堂妹,当然只有已经病故了的凌贵妃的独子大皇子皇甫翎轩例外,自入席以来,他便一直只是垂首浅酌。

皇家家宴,再普通也不会简单,何况,皇甫珛因为非离的到来而特地安排了最隆重也最亲切的宴席,而这样的宴席,总是少不了歌舞丝竹之乐。

平日里跟着母亲学琴总能割破自己手指的非离在品尝完面前所有的佳肴,另喝了一壶香醇果酒后,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二伯,这些人跳得太难看了啦!”

本对着苏澈皇后耳语的皇帝听了非离这声kang议,疑惑地看了眼已经不知从哪抽出来一条白绫的非离,笑道:“那非离喜欢什么节目?二伯一一给你安排可好?”

一边的皇后见了非离这般真性情,也忍不住笑了笑,对身边的宫侍点了点头,对非离道:“非离莫非是要亲自给二伯表演个什么节目吗?若是的话,二伯母有赏哦!”

非离喝了点酒的眸子本来迷离,却在听见“有赏”二字后,瞬间光亮了起来,她跳到苏皇后身边,兴奋起来:“那给我看看是什么赏赐,若是我最喜欢的那种,我一定跳最擅长的。”

苏皇后闻言更是大乐,她轻举柔荑,点了点非离的额头,接过后面宫侍端上来的锦盘,将上面镶着翠绿宝石的金步摇拿起,那金步摇的尾端还有一只活灵活现的凤凰展翅欲飞。非离的眼睛再看上那只凤凰时,亮到极致。此时,皇后轻启朱唇,道:“便是这个小玩意了,你喜欢吗?”

这本是大兴国送给曜日国皇后的厚礼,此时却要送给一个不懂得辨识轻重的黄毛丫头手中?!诸位皇子已经有些愣住,唯有坐在角落的皇甫翎轩只是眸光一闪,继续浅浅地饮着那似乎味道无限美好的香酒。皇甫珛对皇后此举却大为赞赏,他是知道皇后向来不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因与面前的非离投缘,才肯大方相赠,便也笑笑道:“是啊,非离,若是你跳得非常满意,二伯也会送你喜欢的东西!”

非离虽不是在皇城长大,但好歹家中宝物不少,那金步摇她是喜欢,甚至到了看着就想往头上戴的地步,但她也明白,上面那只凤凰,就已经很明白地说明,这只金步摇是皇后的物件,并非可以轻易赠人的。自己想要,除非自己将来可以戴上那顶凤冠!然而毕竟年少,非离几番踌躇后,终于对她一直喜欢也一直很宠自己的二伯道:“那我先表演节目吧,若二伯十分满意,非离自然会提出要求的!”

“好!”

很快,白绫翻飞,时而凌厉,时而柔美,时而如龙悬柱壁,时而如鱼游深海,便是那道简单的白绫,一时间迷乱了在场众人的心神。从未见过这样无音自舞,还偏偏能将那白绫舞得出神入化的,在这一刻,被这个行为虽然很有教养,但性情,绝不像是大家的闺阁女子所有的非离晃了理智。

直到非离舞毕,盈盈立在皇甫珛面前,用她从未用过的语调道:“二伯,非离舞得如何?”

其实二伯的答案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当时娘亲教了这舞时,便已经说了,这舞只能舞给她未来的夫君看,其他人等,都不可以。当时她穷追着答案不放,娘亲最后才极为无奈道:“一舞足以惑人,更何况这面容……非离,你担不起红颜这名!”

果然,皇甫珛使劲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即问她想要什么,反而扫了一眼全场,开口问道:“你来了皇城,你爹娘是知道还是不知道的?”

非离仰首,一句“当然知道”已欲脱口,然而却不料会撞见二伯凌厉的眼神,只得悻悻地说了实话:“我将爹娘付伯伯他们全都迷晕了自己跑出来的!”

唉!这样的女儿,云舒当然是不肯放出来的,更何况皇甫逍的性子,本就淡泊,哪能让女儿如此胡来!皇甫珛有了这番思量,已经有了打算。他不动声色地对皇后使了个眼色,复又对非离道:“跳得很好,这舞已经可以列为国舞,所以非离,以后没有特殊情况,均不得再跳,知道吗?”

与母亲的话如出一辙,不过是给了个国舞这好听的名号而已。非离垂首,撇了撇嘴,顺从道:“非离明白了。”

皇甫珛仿若松了口气道:“很好。那么,非离你告诉二伯,你想要什么?”

非离抬首,眼中面上都是自信满满的笑容,她扫了一眼陪坐在宴席后的诸位皇子们,视线最后落在终于放下了杯子的皇甫翎轩身上,道:“我要嫁给他!”

等他做了皇帝

简简单单五个字震慑住了在场所有人,当然也包括那被点了名的皇甫翎轩。虽然他对皇甫非离的舞也有惊艳的感觉,然而他毕竟隐藏地极好。如此不露锋芒,竟也能被她盯上,着实有些吃惊。

皇甫珛顺着非离的手指看了过去,见是自己的大儿子,俊挺的眉毛终于皱起。他扫了一眼意气风发的非离,张嘴就要拒绝,却被一旁的皇后拦住。皇后对皇帝眼神示意后,才融了刚刚面上的僵硬,笑道:“非离,你告诉二伯母,为什么要嫁给大堂哥?”

非离好看的眼睛眨了眨,脑子里的谎话转了几转,终于开口答道:“因为我跳舞的时候,他一直在喝酒,那显然是不满意我跳的。我娘说了,要我跳给未来夫君看的,我倒是要嫁给他,天天跳给他看,看看他怎么喝酒!”

一番话说得理所当然,非离为自己毫无漏洞的谎话沾沾自喜,却不曾想,这却会成为她今后的悲哀所在。

任性,是皇甫珛赋予她的特权,所以在听了这样荒诞的理由后,皇甫珛却没有半分怀疑,只是担心这个可爱的侄女在大儿子那里讨不到好处,终有一天会被惹怒气哭。朝堂上挥斥方遒的皇帝,在这时乱了手脚,拧眉想了又想,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非离,你该问过你的父母!”

问他们?爹爹一直教育自己要有主见,应该不会多言。而只要自己愿意,娘亲也肯定是不会拒绝的。想到这里,非离又不怀好意地看了眼皇甫珛夫妇,奸笑道:“我爹娘肯定会答应的!我及笄的时候爹爹就说了,将来我的夫婿由我自己挑,只要他看了没有人品问题,也不用管那人是何身份,他一定会答应。二伯,您觉得大堂哥会有人品问题么?”

非离口齿伶俐的程度远甚于她的父母,一番巧词说得皇甫珛哑口无言。即便那儿子再不争气,也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哪能轻易地就给出他人品不端的评价?何况,皇甫珛心里是明白的,皇甫翎轩天资聪颖,冷冽自持。若他肯多花些心思在习政上,将来继承大统也不会毫无希望。但此番,自己最为宠爱的侄女竟一眼相中了他,那他是该如何?其实,只要他一力赞同,而非离又百分愿意,皇甫逍自然是拒绝不了,但云舒,她会同意她的女儿嫁入皇家吗?

唉!皇甫珛心中低叹一声后,只得安抚道:“非离,婚事还是要等你的父母也来了皇城才能定夺,现在,你还是将皇后送你的礼物收下。”

收下那只金步摇?非离的眼睛一黏上那只金步摇就不愿再移开,可她必须得逼着自己忍住,已经将宝压在了那个淡漠妖冶的皇甫翎轩身上,那金步摇是否属于她,就靠命定了!

骄傲地回头,对已经拿着金步摇要给她穴上的皇后道:“不急啊!二伯母先将这东西收着,谁也不要给,就给我留着,等皇甫翎轩当了皇帝再给我。”

瞬间,整个未央宫鸦雀无声。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竟如此轻松的从皇甫非离口中说出,而她本人竟丝毫不觉得不对。

皇甫翎轩本已再次端起酒杯的手终于不可觉察的颤了颤,原来嫁给他,只是为了那只金步摇?这个女人,把自己当成什么了?眼神中一径地冷漠换上阴翳,却在仰首喝尽杯中酒的时候

然而,已经有所觉察非离心中真正所想的皇甫珛却没有深思,只是有些头痛,他看了眼皇后,对上皇后也有些无措的表情,才慢悠悠道:“非离,你今晚就留宿宫中,这件事情稍后再议,好吗?”

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了!非离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回到座位上不顾脸上因为那壶果酒而酡红的面色,又自斟自饮了一杯,才起身告退。

没有想到的是,她在离开未央宫的大殿的那段短短的路程中,却清楚感觉到一抹灼热玩味的视线肆无忌惮地落在她身上。那视线,竟敢这般放肆?一种从背后急急窜起的凉意使得非离脚下更快。

二日清晨,应该还是早朝的时间,非离就已经留书离开了皇宫。奇怪一路上竟丝毫无阻,顺顺利利地就出了宫门,只是到了宫门口时,才问一路送她到宫门口的太监道:“怎么路上的侍卫都不拦我?宫里是让人随意走动的吗?”

小太监闻言抬手擦了擦脸上还没来得及沁出的汗意,总不能告诉这个小郡主说是皇上命令的吧?他怯懦地吱唔了半天,还没答出个所以然来,却耗尽了非离的耐性,终于甩袖出了皇宫,爬上要送她回逍王府的马车。

此时的逍王府自然是在一片沉寂中的,皇甫非离进了房间,就坐在云舒当年最喜欢的窗前,看着窗外绚烂的桃花,暗暗思忖起来。

二伯昨晚明显是在顾左右而言他,看来他对自己要嫁给那皇甫翎轩也是有着犹豫的吧?其实也无谓,自己不过是看上了那只金步摇,只要那只金步摇到手,自己再远走高飞,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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