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八是大奶奶的生日。
头天晚饭后，月婵便命小丫头拿着贺礼前头走着，自己和檀香后面跟着，亲自送去大奶奶所住的落月轩。
路过四奶奶的东小院子，檀香停下脚步，对月婵道：
“奶奶，不如咱们邀上四奶奶一起过去，大宅门儿里事非多，咱们单独送个礼万一又被哪个小人背后嚼上了呢？正好也可以顺路探探四奶奶的病。”
檀香点头。
四奶奶姜落蕊正披衣坐在窗前灯下用心抄写什么，看见月婵进来，起身含笑相迎。月婵笑道：“四姐姐可大好了？又费神写字。”一面说，一面走近案前，见是工工整整的一篇簪花小楷抄写的《金刚经》。
月婵由衷赞道：“四姐姐好漂亮的字！病中还这样修行，妹妹实在是敬佩。”
落蕊便淡淡一笑，道：“早几个月前就在抄写，怎奈肚子里的孩儿……现在好些了，赶紧抄完。”
月婵听说，触到伤心事，不禁心里一痛，黯然道：“听人说每日念诵一遍地藏经，消除业障最为有益，只是无人指点。”
落蕊便道：“妹妹若有心，我这里有书，妹妹且拿去看，有不明白的问我，或问大奶奶都使得。”说着便走到书架前，抽出一部《地藏菩萨本愿功德经》递与月婵。
月婵见架上垒得满满的皆是经史子集，甚而四库，兵法皆全，不禁肃然起敬道：“想不到姐姐竟然是满腹文章的大才女！”
落蕊微笑道：“妹妹这么说可是成心要羞死我了。倒是成日价听老爷夸赞妹妹出身书香诗礼世家。七步成诗。出口成章。让我好生羡慕呢。”又轻叹道：“上两年还看些书。如今心里总是不静。也不看了。就只是没事看看对联楹句消遣消遣而已。”
檀香便笑道：“这可巧了。我们奶奶也喜欢对对子呢。”
落蕊听说。脸上笑意更浓。“哦？我这里正有个上联。可否请教妹妹？”
月婵便指着檀香笑道：“姐姐快别听她胡说。我哪里会对什么对子？不过姐姐若有好句说来让妹妹学习学习也是好地。”
落蕊沉吟片刻。念道：“寂寞寒窗守空寡。”
月婵听了。心中一凛。先赞道：“果然好句！”又不禁暗暗惊心。她如何竟口出如此不祥之语呢？便喃喃道：“这可难住我了。可对个什么好呢？”
檀香在旁听了，不解道：“这句话平常得很啊，我也可以对得。我说个，奶奶们听听如何？……恩，热闹侯府盼郎归，怎么样？”
落蕊和月婵听了，一齐呵呵而笑。
檀香撅嘴道：“我对得不好吗？奶奶们笑得这样。”
落蕊拿帕子捂着嘴又笑了一会，正色道：“好，很好。就只是七窍通了六窍，还有一窍不通而已。”说毕，又笑不可抑。
月婵便轻拍了檀香一下，道：“别在四奶奶面前丢人了……你看，这句话虽然听起来很普通，实则暗含玄机。这七个字皆是宝盖头，你要对的下联不仅平仄，意境要符合，这却不难，难就难在七个字也要相同的偏旁儿。懂了吗？”
看着檀香满脸的纳闷，月婵便不再理她，又思索了一下，笑道：“我有了一句，只是不好，胡乱说了让姐姐笑话吧。”便对道：
“混浊浮泥满流溪。”
落蕊听了，拍掌笑道：“果然不错！”
月婵红了脸，道：“实在不好，意境全然不对。姐姐见笑了，等我晚上回去好好想想。”
檀香便摇头道：“不明白，奶奶们能说个让人听得懂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