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月婵昏昏沉沉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直到次日晌午方才清醒了过来。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只觉天旋地转，脑袋里象有一窝马蜂嗡嗡乱叫，眼冒金星，不由得身子一歪，又倒在榻上。
却听得房门被推开，几个女人一溜烟地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老鸨。只见她一边满口里叫着“我的儿，你可心疼死为娘的了”，一边走到月婵的榻边坐下，抽出一条手帕子擦了擦眼睛，道：“儿啊，以后可别吓唬娘了，娘昨儿个夜里一直惦记着你一宿没睡，天一亮赶快跑过来看你。”边说，边对跟来的人说：“姑娘醒了，快叫厨房做可口的细粥，再弄几个精致的小菜给姑娘端了来！”
老鸨忙着叫人再请郎中过来，又吩咐人打洗脸水，忙得不可开交，月婵躺在那里，闭着双眸，不发一言。不多时小丫头子把饭菜摆了满满一桌，老鸨拉住月婵的手，柔声笑道：“好孩子，快起来吃一口”，如此这般说了三四遍，月婵只作没听见。
老鸨的脸拉了下来，脸色由青转白，正待发作，想了想态度又和缓了下来，道：“想是头还痛，没有胃口。也罢，饭菜在这里搁着，什么时候想吃了再吃罢。我们先出去，你好生歇着吧。”一面说一面站起来，带着众人走出房，一径走到花厅上坐下来。她恨恨地道：“倔种，不识好歹的死贱货！这是还想着寻死哪？绝食？！哼，人家佟大爷是什么人，那是大财神爷！我能让你这死丫头挡了我的财路不成？！骂完了，又出神想了一会子，抬头对四下里的姑娘们说：“你们谁能劝得这死丫头回心转意，我赏五两银子。”话音刚落，一个姑娘站了出来，笑道：“妈妈，不如让我来试试，看可说得动说不动她。”
老鸨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叫檀香的姑娘。这姑娘虽然姿色平平，却是能言善辩，最会察言观色，机敏非常。老鸨道：“也罢，你且去试试。”
檀香依言走进月婵房内，斟了一杯茶端着坐在月婵身边，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傻妹妹，你进到这里，以为一死就行了吗？只怕还没死成先遭了大罪喽。”见月婵只是不理，檀香又道：“哪个开窑子的老鸨子不是心狠手辣？她们对付姑娘的法子多着呢。进到这牢坑里的姑娘们，哪个开始都是跟你一样的倔，到最后不还都是从了？就只说咱们院子里的兰心，刚来的时候比你这闹得还厉害呢，上吊，抹脖子，救下来就是一顿打，打得三天起不来炕。天天有人盯着，想死都找不到法子！不接客？哼，最后怎么样，老鸨子找来四五个龟奴把兰心按在坑上一起给……哎，妹妹，不是姐姐说，在这里你想保住清白身子干干净净的一死，只怕是难了。”
月婵睁开了双眼，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嘴唇，显然是受到了震动，不过仍然是一句话都没说。
檀香又道：“其实昨天的那位佟老爷，这里的姑娘们哪一个不巴望能被他看上呢？他又有钱，又大方，对人又好，从来不为难姑娘们，在我见过的这么些客人中真是百里挑一的了……”
话未说完，只听得月婵鼻子里“哼”了一声。
檀香笑道：“我知道妹妹原来是官家的小姐，听不得这些。可是到什么地步说什么话，妹妹如今说句不怕你恼的话，也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了。你总归是出不去这个牢坑了，与其让100个男人来糟蹋了你，倒不如专心伺侯佟老爷一人。他这个人也算是个有情义的，且又喜欢你，说不准三天两日的就把你娶回去作妾了。我知道你不稀罕给人家作小，但总强似在这里卖笑不是？其实哪个女人最终不都是要嫁人，有何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