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人,你要走?”这说到这里,柏文蔚冲了进来,打断了夫妻的谈话。()。
“是的,送家小回北京。”
“不,你去了就不再回来了。是不是?”
“这个……恐怕一时还不能这样说……”
一向干脆的帮办这样吞吞吐吐,更证实了这一消息。柏文蔚眼珠凸出,青筋毕露,脸胀得通红,气急败坏地发出连珠炮:“你骗我,我知道,你要走了,你要离开延吉,你要离开我们,是不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嚷什么?!”吴禄贞压低了嗓子,恶狠狠地瞪着他,“你以为我想走?你以为我是延吉的逃兵?你以为我是去升官发财?实话告诉你,我是被迫走的,我被撤职了!本官被罢官了!尽管这是个小小的九品砂子官,但陈昭常也容不得我,徐世昌也放心不下我,我能不走吗?延吉不再需要我了……”
从接到电报的那一天,愤闷郁积在心中已经多时,却把消息封锁得死死的。知道亲近的爱将听到风声从营地赶来,他才借题发挥,说着说着,眼睛都红了,流露出一腔辛酸苦楚。
见父亲勃然大怒,女儿吓哭了,拉着父亲的裤子大叫:“爹爹,我不吵着回北京了,没人要你我要你,我和母亲、弟弟都要你……”
“延吉军民也需要你啊!”柏文蔚索性让眼泪决堤奔流,“你为延吉鞠躬尽瘁,拒那日人于厅署之外,让他们始终不能越雷池一步。你为延吉百姓策划操劳,而今学校没办,森林没伐,矿石没采,日本人还在龙井那一带虎视眈眈,你走了延吉怎么办?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吴禄贞把女儿塞给妻子,拉着他走到书房,关上门,叫他坐下,自己坐下,又倒上一杯茶,递给他,这才说:“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与你一样,不也是普普通通的血肉之躯吗?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延吉没有我不是还有你吗?周维祯是我的副官,我都把他留在这里。你是督办公署的二等参谋,当然更要留在这里啊。延吉的保卫要靠你,延吉的建设更要靠你!”
柏文蔚喝下一口茶,稍微冷静了一点,跟着说:“我哪有你的本事……”
“怎么没有?你智取韩国地图,那可是深入虎**,你的勇敢和智慧,我们大家是亲眼所见的。”
“那是有你给我撑腰的。”
“现在,你要学会给别人撑腰!”
“我?”
女儿又钻进了书房,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吴禄贞吩咐她:“忠华,去把爹爹的印袋拿来!”
女儿扬起稚气的小脸问:“爹爹,你是不是要那个讨米口袋?”
两个大人一愣,吴禄贞突然哈哈大笑:“对对对,不亏是我的女儿,说得真好!那装印章的口袋与乞讨的口袋差不多嘛。只是爹爹不要了,不向满清王朝乞讨残羹剩饭了,去把它拿来交给柏叔叔,让他给我还给那粪窟泥沟的官场去!”
忠华一会就拿来了,递给柏文蔚时,也学着父亲的口吻说:“我们不要了,不讨剩饭了,还给粪场去!”
吴禄贞听了又是一阵暴笑。柏文蔚笑不出,他接过印袋心痛神伤:“你怎么不交给周维祯转上面?”
“他也想跟我走哩,才把他打发到银矿去了,一时也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