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走动的一群人拉出长长的影子,一个个歪歪斜斜,疲惫不堪。只有马上的少年有精神,看见山岩边一座房屋,马上惊喜地大叫起来:“有人家了!”
说着他就往下一蹦,腿软,没站稳,正要一跪,被边上一个大汉子扶住了,责备他:“小万,你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激动什么?吴参议把马都让给你骑了,你还调皮?再跌倒,马都驮不住了!”
“维桢,别怪他,一连几天没见着人烟,老鼠也是亲的。”吴禄贞说后,带头人向那破破烂烂的房子走去,近前才发现那是一座庙。
智照正要关庙门,一队人马向这里走来,牵着马的,背着包的,一个个衣冠不整,面容憔悴,官不官,民不民,匪不匪,商不商的,吓了一跳,把住门的手痉挛了:关门怕惹祸,不关怕惹事,转身要走,却被叫住了。
“高僧留步!”为首的一口南方官话,笑态可鞠,“老人家,我们赶路天晚,想在宝刹留宿一夜,不知可行?”
这里的难事还没解决。再来一群如何安置?于是小心翼翼地施礼:“小庙破败,只能容只身之人暂时安身,众施主还是另外投宿去吧?”
吴禄贞也不答话,双手合十,身一侧,就进了庙门,往蒲团上一坐,舒服地伸开脚,这才说:“四周荒芜,哪里有投宿地方,我们只借宝刹落脚一夜,出家人慈悲为怀,难道还赶我们走?”
来人陆续进来,席地而坐,把一间前堂拥挤得满满的。见智照喏喏地跟着,无话可说,吴禄贞问他:“你借口锅给我们,买你一点粮食可以吗?”
“施主不知,这里有钱也买不到东西的,我也只有一个人吃的饭……”
周维桢最后进来,往墙边一靠,一口袋包包鼓鼓的东西咯着他的背,惊喜地叫起来:“有白薯!”
“那就把这卖给我们吧!”吴禄贞掏出钱来递过去,见僧人不接,就往供桌上放。
智照见桌围动了一下,心都提起来了,好在他们心思都放在吃的上了,什么也没发现,忙点头:“这东西贱,是自己种的,你们随便吃。”
说着就抱来了柴草,大家就在前厅烧起火,架起锅,火堆里烤白薯。想到好些天没吃到热的东西了,大家心里面好不快活,手脚也利索多了。天刚黑下来,火堆里就飘散出香味。一个科员扒出一只烤熟的白薯,先递过去给吴禄贞吃。
吴禄贞接过,顺手就扔给小万:“小人饿得快。我么,天降大任于斯,必先饿其肚皮……”
说着,他往供桌边一靠,桌子一阵摇晃,桌帏悉悉簌簌颤抖不停,他腾地跳起:“什么人在下面?你给我出来!”
僧人一直在旁边冷眼观看,见长官如此随和,已经判断他们不是坏人了,连忙过来掀开桌帏喊:“老汉,出来吧,躲也躲不过了……”
就着火光,大家看见一个老头缩在里面,白衣白裤黑背心,小万就说:“韩国人,韩国人!”
老头呜呜地哭起来:“我是韩国人,怎么样?日本人欺负我们,汉人也欺负我们,我们还有活路吗?……”
“汉人怎么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