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禄贞见他言语有礼,也回首一笑,任他牵着向众人亮相:“各位亲朋父老!弟兄们!今儿个总督府吴大人赏光舍下,是我们大家的荣幸啊!”
哪里有闲心与这些三教九流的人周旋?吴禄贞心想,自己来得不真不是时候。可转眼一想,张统领不在海城驻扎,不是过生日,可能还不在家哩。才三十几岁,庆什么寿?!可既然赶上了,少不得要应酬一番,也向大家拱拱手:“幸会!幸会!府内高朋满座,正热闹着,在下打扰清兴,得罪得罪。”
说话间,原来唱完的女子下去了,从屏风后又出来个更高点的女子,见来了贵客,愣了一下,转过身去,只留下一个妙曼的背影。
吴禄贞掏出自己才买的盒子递给主人:“在下礼数不周,仅一点薄礼奉上,还望张大人笑纳!”
“还客气什么?”张作霖笑道,漫不经心地接过,随手就递给在一边打扇的丫头。
见他丝毫没在意自己的礼物,吴禄贞便又补充一句:“这柄折扇是我出京时肃亲王赠与的,听说还是皇上赐的哩!虽不珍贵,也有些稀罕,不成敬意了。“
他的话自相矛盾,前面是真后面是假,但都显示着,他是来自朝廷的,与皇亲国戚有交往。顷刻间,他的身价立即提高,满座都毕恭毕敬,连戏班子人也放下自己手中的傢伙站了起来。
张作霖没想到这扇子和这吴禄贞还有来头,突然觉得这礼重了,赶紧从丫环手里拿回。先对盒子称赞不已,打开一看,更觉精致,再一看那扇坠上还系着一枚凝脂样的玉佩,稀罕极了,连忙拉他坐到自己身边,大声命令:“快,快开锣!快唱给钦差大人听!现在,该窦娥她婆婆唱了吧!”
面对屏风的女子这才委委屈屈地转过身,这不是余秀吗?吴禄贞便对身边人说:“张大人面子真大,竟请来奉天名优余秀!”
“啊?看来,参议也是识货之人啊!”张作霖如遇知音,笑道,“老实说,这尤物唱老旦,比那些小旦还有味哩!”
他言辞间的猥亵味如蛆虫蠕动,让吴禄贞很不是味,明知故问:“她唱什么?”
“《六月雪》呀,讲的是窦娥婆媳不守妇道,与张驴儿父子两代人**的故事。”
一场千古奇冤,被他歪曲成什么样子了?难怪余秀小姐眼含秋水、眉楚春山,含羞忍辱,那模样,更像雨中一树梨花,任是无情也动人。
吴禄贞很是不忍,不动声色地说:“我在奉天看过她半个月的戏,今天你这出戏可不是她的强项。”
“哟,她的绝活是什么?还是大人点一出吧。”张作霖一半新鲜一半讨好上边的来人。
“张大人若相允,就让她自己选一段最拿手的岂不是最好?”
“好!吴钦差有令,老旦给我们唱一段最得意的,只许唱好不准唱坏!”
张作霖一吆喝,下面人立即附和:“小娘们,来段更精彩的!”
“越荤越好啊!”
一屋子人像萎靡不振的人抽了*片,个个精神抖擞起来,狂呼乱叫,唾沫乱飞。
余秀心碎神伤。在奉天剧场多次观察吴禄贞的表情,以为他是个正派人、说不定能成为知己,没想到,他沉迷享乐、私通日本人、交结土匪……与过去那些贪官污吏没有区别,说不定还更坏些。
身不由己,在那些淫猥的叫喊与邪恶的眼光里,她有被人扒下衣服的屈辱。但是,突然间有了转机,这个南方男人竟然让自己选唱,什么意思?真是对自己的尊重吗?那我就试试看,看他肚子里是否有墨水?她定定神,略一想,对胡琴手耳语几句,就唱了一段反二黄,那唱词却是:
愁看京口三军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