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了几道手的粮食和赈灾的银子送到百姓手上已经是少得不能再少,几个州县在城门口设了粥棚,那粥稀薄得照的见人影,一碗里面也就那么十几粒米,还得排上老久的队。甚至在排队的时候,就有人饿昏了,后面的人麻木地看着,就这样踩着前面倒下去的人,等着打上一碗稀粥。
粮行的粮食已经卖到了一斗二两银子,几斗米就能买到一亩良田,便是一些原本殷实的人家也吃不起了,朝廷赈济的粮食就这么多,不想饿死,还能怎么样呢?往南边逃吧!
天气依然非常干旱,地面已经开裂开来,为了不饿死,有人偷偷地捕捉蝗虫,直接就生吃了,结果还是被发现了,直接被当作大逆不道,砍了脑袋。
无数的人背井离乡,带着家眷孩子,顺着官道往南走,可是,又有哪个州能容得下这些灾民呢?心肠好一点的,也拿出些粮食,在城门口设几个粥棚,让他们吃了再上路,其余的,干脆就沿路设卡,不许他们进城。
官道两侧,不时能看见饿死累死的人,也没人有这个力气帮着掩埋,甚至饿急了,有人什么也顾不上,直接将那些尸体给煮了吃掉。
不时有老鸹从天上飞下来,撕咬着那些死尸,它们的叫声在寂静的荒野中此起彼伏,叫人心生颤栗之感。
易子而食的事情到处都有,经常看见路边一群人,死死盯着锅里面沉浮不定的大腿或手臂,旁边,总是有女人的哭泣声。
宁州这边离北方并不远,不过就隔了个安州而已,这会儿,已经有逃难的人走到这里来了。
好在这边粮价虽然上涨了一些,还没有涨的太多,不过是高出了五六成而已,毕竟,为了赚钱,很多人把粮食往北边运,然后高价卖出,宁州这边自然存粮就少了。好在宁州素来风调雨顺,各家各户一般都有不少余粮,因此,倒也没有因为粮价改变什么。
青阳镇上的人还算淳朴,若是遇到过来的难民,也会让家里烧上一大锅粥,给人家吃上一顿,当然,谁也不是圣人,帮上一次两次就够了,哪有那么多余粮供应这只见多,不见少的难民呢!
徐子安带着苏珏在镇上走,也能了解一下逃难过来的难民是怎么样的。徐子安以为苏珏还是不通世事的大家公子,孰不知,苏珏见识过的比这还要凄惨的人们多了去了。
镇子的各条道路上,很多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坐在路边休息,他们一个个神情灰败,眼神麻木,不比死人强到哪里去。
一个看不清楚面目,只能听声音听出是个女人的妇人从一户人家讨了一碗水,给身边的孩子喝下,她有三个孩子,一个孩子还小,被她抱在怀里,另外两个看上去大概只差了两三岁,各个除了眼白,看不出别的颜色。
怀里的孩子喝了水,安静了一会儿,很快,又哭了起来。大概因为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声音细小如同猫儿一般,有气无力。
女人的眼泪留了下来,她嘶哑着嗓子:“乖小五,小五乖,一会儿就有东西吃了!”
女人先天缺乏力气上的优势,因此,在一些人家分粥的时候,她总是被挤出来,往往只能分到最后一丁点,还不够一个孩子吃的,她无望地看看四周,然后咬了咬牙,拉着第二个孩子跪了下来:“这是我家囡囡,今年六岁了,已经能帮着干活了,生得也不坏!”
说着,她提起袖子,用力擦着那孩子的脸,擦得那孩子疼了,一下子哭了起来,不过,擦去了脸上的黑灰,露出了一张虽说还有些脏,不过已经显出几分秀气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