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羽白躲在帘幕背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开始后悔找到这个地方来。想遍所学过的法术,唯有土遁可以用,可惜一瞥脚下的石砖,分明是花岗石制成,土遁可没法穿过。这下倒是真的“黔驴技穷”了。心里只念叨着最好这两人没什么事,只是仰慕先辈风采来瞻仰一下而已,呆一会便走吧。
可惜老天爷并没听到他的祝祷。两人脚步疾快,已经到了正厅停下,却听一个女子的声音道:“玉哥哥,这里……不会有人来吧?”声音甜得直能滴出蜜来。
“放心吧,这里一个月也没几天有人,更别说晚上了。”一把年轻的男声道。宁羽白竟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一时却想不起来了。
那男的继续道:“婷妹,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所受的煎熬吗……”
“玉哥哥……”
声音顿止,似被人猛地捂住了一般。一阵咿唔之声继而传来,衣物蟋蟋索索,两个人的呼吸亦变得粗重起来。
宁羽白站在幕后,眉头渐渐拧了起来。这时傻子也知道这是两个偷情男女借着此地无人,要来行那苟且之事。他倒忘了要找办法逃走了,一股怒火自心中腾地燃起。要知此地可是两百多年来碧落剑派祭祀历代掌门先灵的地方,从来都是肃穆庄重,在派内就如圣地一般。这样的地方竟成了男女偷情之所,简直是对历代祖宗的大不敬。何况刚宁羽白刚才那几拜,便已经把此当成紫微真人的安息之所了。此时碰到这样的事,能不恚恨?
那边越来越炽,这边怒火越来越旺。突听“叮”的一声脆响,如平静的水面上投了一颗石子一般,大厅的幽静被打破了。
竟是腾云剑在宁羽白背后自己跳出剑匣三寸来长!震鸣不已。
宁羽白没有控制,剑怎么会自己跳出来?莫非见鬼了?
却不是。原来宁羽白两年来早已把龙虎籍要学了个通透。虽然在铸剑上火候还欠很多,可通过其中铸剑的法门,加上那五龙昊天令的神奇效果,竟给他他悟出了火金水这三行的运衍之法。他又举一反三,以同样的道理学会了土木变化之法。在五行生化上是颇有心得,创出一套法术出来。
这一套法术他自己给取了个名字,叫做“五行正法”。这名字还被蒋五爷不止一次的笑话土气。腾云剑也早因为宁羽白的素金正法变得与主人灵气相通。这一下宁羽白怒火一盛,心情激荡,无意间腾云剑便叮一声脱匣而出,铮鸣不已。
“谁!?”那对男女着实吓了一大跳。匆忙中又是一阵穿衣系带的声音。男声随后低声喊:“哪个鬼鬼祟祟在那里?快些出来,否则我可不客气了!”
漆黑的大厅中鸦雀无声,只有列位祖先灵位在上阴森森俯视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女子心中大怒,手在袖中一拢,捏了个剑诀,也不见任何预兆,突地腰间一道湛青豪光冲出,直奔幕布闪去!大厅之内竟平地生出一股旋风来,把那幕布扯动得如波涛汹涌一般。她方才听得那声响动是来自幕后,也不出声便一剑袭出。
剑虽光亮却无声息,眨眼便要刺入幕布之中。这时,那幕布后突然亮起一团光晕,就如一盏明灯藏于其后一般,那光是如此的柔和,湛青飞剑的豪光竟盖不住,反倒给人以柔光亮于烈光的感觉。飞剑将要刺入之时,幕布“哗”地开了个口子,一点柔和银芒缓缓击出,丁点儿不差地击中了湛青色飞剑,却不是打在剑尖,而是剑尖后三寸许的地方。只听“当”一声金铁交鸣,那女子突感手一麻,飞剑竟控制不住地斜斜向上冲去,她赶忙收剑,剑唰地画成一道圆弧经过棚顶才飞回手中。却听咔嚓一声天棚的大梁竟被切断了一根,顿时土灰四泄。柔光消去,幕后隐约显出了个人来。
偷情男子眉头大皱,开口却客气了几分,道:“挑灯看月式?不知是广寒台哪位同门在此?”
宁羽白抬头缓步走出了帘幕,到如今再躲藏已再没有什么意义。正思考以下怎么应付之时,抬头一看对面二人,不禁愣住道:“是你们?”
那男子嵌玉金冠束发。锦袍加身,却很凌乱。面貌英俊,只可惜眼神有些闪烁不定,正是沈开玉。女子则红衣罩体,手握一把青光流动的宝剑,戒备森严。她姿容艳丽,却甚是紧张,原来是赵文婷。
沈开玉只见对面走出一个少年来,穿着朴素,背后背剑,却不是广寒台中的师姐师妹。面目恍惚有些印象,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紧张道:“你不是紫寒师伯的弟子,怎么会月华诀?你到底是谁?”
旁边赵文婷忽然道:“我认得他!他是你们碧落派的小厮,这些天还一直听我爹他们差派的!”
“小厮?”沈开玉有些不敢相信。小厮怎么会碧落九霄诀中的月华诀?何况从刚才那一式看他功力还不浅。
宁羽白冷笑一下道:“沈师兄不认得我了?当年还是你让真嵩师兄送我到碧落别院的呢。”
沈开玉恍然大悟:“你,你是当年吴师姐送来的……那个宁羽白?”
赵文婷在旁道:“今天的事决不能让他说出去,玉哥哥,不管是谁,都不能放他走了!”说着手中剑又紧了一紧,眼仍紧盯住宁羽白。
宁羽白闻言哼了一声。暗道这人自己做了不知羞耻的事不说,难道还想杀人灭口不成?倒是沈开玉眼神闪烁了一下,却没有接赵文婷的话,反对她道:“话岂能这样说,这位小兄弟怎么说也是我师弟。再说你我也是两情相悦才幽会于此,大不了被师尊等人呵斥一顿,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宁师弟应该不会为难我们俩的,对吧?”最后一句却是对着宁羽白说的。
“你们做些什么本与我无关,我也不会出去乱说。不过这碧落派百年来各位前辈祖师安息的神圣所在竟成了你们幽会之地,我真替你们感到羞耻!”
听了这话沈开玉眉毛不禁一挑,旋又压了下去。赵文婷也是柳眉倒竖,方要张口,却又被沈开玉伸手拦住,其道:“宁师弟说得是,我们确是找错了地方,应该认错才对。本来以为此地最是安全,没想到确让宁师弟给发现了。咦?对了,宁师弟你大半夜的怎么会在这里?而且你的剑法么……我好像没听说紫寒师伯收过男弟子吧?”
宁羽白顿时一窒:“这……”
这下讲到了他的死穴。刚才沈赵二人已经看到自己施展月华诀中的挑灯看月式,修炼月华诀这一条想瞒也瞒不住了。他不禁有些后悔刚才怎么没控制住自己的怒气来。不过又想了想,反正已经暴露了,给别人知道又能如何?自己怎么说也算是碧落剑派的人,有什么处罚都一力担下来便是!方要开口说话,却听沈开玉先道:“想必宁师弟也有难言之隐吧?至于是什么我们也没有兴趣知道,这样好不好,咱们这就出去,就当彼此没有见过彼此。你不说我俩在此幽会过,我俩也不说在这里见过你,如何?”
这样一说,宁羽白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他本来也不打算出去乱说,只不过有些气不过而已。遂道:“既然沈师兄这样说了,我便听了你的,不说便是了!告辞!”说罢就要往外走,沈开玉却一伸手作势拦住道:“且慢,就这么出去,空口无凭,如何让人相信你不会乱说呢?我看,不如你我三人分别在我派历代祖师灵前发咒立誓,然后再走如何?”沈开玉说着,暗地里却避过宁羽白视线捏了一下赵文婷。
这样说倒也不过分,宁羽白心想。于是道:“好,就如师兄所说,我先来。”迈步向前到了众灵位之前,转身跪倒双膝说道:“末辈弟子宁羽白,今日在此立誓……”正说间,心中猛地莫名一动,背后一阵寒栗暴起。
“金杀气!”念头方动,腾云仙剑早已长吟一声脱鞘而出,化作一弯明月般的银光挡在了宁羽白背后。只听当当两声清脆剑鸣,一白一青两剑皆被挡住。宁羽白急转身,却看见沈赵二人略带惊异的眼神和两把与腾云剑绞在一起的仙剑!
“你们……!”话还未出口,腾云剑上一股压力骤然传来。沈赵两人不约而同发力,两把剑猛地似有千斤重一般,把腾云剑紧紧压住。宁羽白后半句话硬给憋了回去,急运七心诀,往腾云剑一指,堪堪托住了二剑。
只听沈开玉道:“臭小子,坏了爷爷的好事,今天你就别想出去了!”左手做个法印,便向那白剑虚按过去。那剑猛地一晃,竟然消失不见!宁羽白一见沈开玉那架势便知是挪星诀。他也见过师父紫微真人演示过,这挪星诀运剑神出鬼末,端地厉害非常。见剑消失正惊惶间,却感觉到自己左侧突现一股利气,心中一喜,猛一运灵息使腾云剑冲开那把青剑,唰地回转过来向左一挥。
“当!”脆响中白剑被宁羽白一剑砍了出来!
沈开玉大惊,不知自己的挪星诀怎么竟会被看破,他挪星诀修炼尚未大成,剑虽可四处挪移,不过时间却耗得多了一点,范围也不广,又缺少灵活。不过被人看破剑之所在尚是第一次。他岂知宁羽白的五行正法对五行所属最是灵验,剑为金铁所造,自然逃不过他的灵觉。当下赶忙收剑,旁边赵文婷却一声喝吒将青剑舞动起来,只见一道青影疾飞,绕着宁羽白转个不停,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宁羽白也不动身子,腾云剑身略泛银光,就那么周身游动,总是能在青剑及体之前击在青剑剑尖三寸许的地方。只要击中,赵文婷便觉剑似不受控制一般滑向一旁,心里又气又急却又没有办法。
宁羽白这式名叫挑灯看月式,是月华诀中专讲防守的一式。他这两年来除了抽出些时间来学铸剑和参悟五行正法外,无时无刻不在专心于月华诀,就连吃饭时脑中都不忘演练。加上他底子好,对金铁的理解比别人又高去一大截去,所以进境是一日千里,这一式又专为防守式,赵文婷是无论如何也攻不进去。
这一式虽然防守严密,可也无法进攻,而且运剑人必须专心致志疏忽不得一点。宁羽白一点心神都集中在那青剑之上,猛地发觉背后一股锐金之气袭来,忙一挪剑挡住,却是沈开玉又再攻来。这下两人合击,你左我右,你前我后,宁羽白便有些吃不消了。左支右绌,破绽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