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莺飞草长,万物复苏。.
运河上,一艘商船缓缓南下,船头站着三人。中间一个青年,约莫二十来岁年纪,锦衣博带,腰间别着一块玉佩,手摇折扇,模样甚是潇洒。身后右边是个中年儒生,一袭月白长衫,方面大耳,此时双手负在背后,自顾欣赏运河两岸的风景。左边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身形雄壮,虎体狼腰,背后背着个长条形布囊。
这三人咋一看,俨然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带着管家护卫出外游玩的模样,那青年看着船头滚滚的河水,来了兴致,悠悠吟道:“‘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这阳春三月,正是好时光啊,咱们既然出来了,这第一站么,就先到扬州看看吧,范先生,杨兄弟,你们觉得可好?”
那中年儒生道:“回公子的话,这扬州城地处淮河以南,长江以北,东临大海,西濒运河。方圆数百里内,河道纵横,水陆交通均是十分便利,乃是漕运必经之路。扬州还是盐商富豪聚集之地,所谓‘两淮盐,天下咸’,这两淮最大的海盐场便在扬州附近,既然公子中意扬州,那便是扬州了。”
“扬州还是举国最有名的烟花之地,我看公子还是不要去的好。”那少年咕哝道。
“小六,你适才说什么?”范先生道。
“哦,没什么,我说公子还是叫我小六吧,这杨兄弟三字,怎么听怎么别扭,再说了,这‘兄弟’二字我担当不起呀我。”那少年道
“有什么当得起当不起的,我从小姐妹不少,可惜没一个兄弟,你八岁伴我左右,这么些年来,名义上我是你主子,实则份同兄弟。再说了,现在我们又不是在家里,出得外面,没那么多规矩,既然你喜欢我叫你小六,那就叫小六了。”那青年道,言辞间甚是恳切。
“我们三人,我是京城来的黄公子,范老师还是叫范先生,是我的管家,小六么,是我的书童,咱们三人可别出了口误。”青年道。
“哪有书童扛着一把长枪伺候少爷的……。”小六兀自咕哝道。
商船缓缓南下,一路上黄公子兴致颇高,站在船头对着两岸景色指指点点,时而诗兴大发吟几句诗,虽然都是前人所作,不过那架势倒颇有一股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味道。直至日薄西山,方才尽兴回舱。
两日后正午,商船抵达了扬州城西一个中等的码头,日正当午,码头显得有点冷清,两艘小船泊在码头的一边,三月的扬州,空气中已经颇有热度,一些穿着短褂的苦力三三两两的坐在岸边树荫处乘凉,此时看到商船靠岸,全都聚拢过来,约莫有百来个人。那黄公子三人站到了船头,黄公子指着岸边的人群问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范先生道:“公子您是第一次出来,未曾见过这码头上的活计,那些站在岸边穿着短衫的是专门帮船上雇主卸货的苦力,那些推着车子的,是车行的,这些人看来都是等活计的。”
“原来如此,果然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些光景,我看的书中是提不到了,不过老是听你们说这江浙两淮河上运输如何发达兴旺,今儿一看,也不过如此,这么大一个码头,百来号人等着干活,却没什么船只在这里卸货上货。我们这船看着蛮大,可惜是空的,我们三人行李加起来才两个包袱,这些人只怕得失望了。”黄公子道。
几个船夫抛锚套索架好跳板,三人上的岸来,码头上那帮苦力人众,看这船吃水这么浅,已知是艘空船,渐渐散去,船上的船夫也登岸来到岸边稍事休息,那帮苦力人众中有个壮汉过来和船夫打招呼。
此人生得十分粗壮,看模样是这帮苦力的头头,老远便嚷嚷开了:“我说杜老大,这次去京城,回来怎么是个空船啊。”
船夫中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道:“哦,是二麻子啊,这位黄公子包了我的船,嘿嘿,黄公子要清净,就不再带货带人啦,倒不是我有意短了各位兄弟的活计。”
“哦,原来是黄公子啊。”那壮汉对着黄公子三人便是作了个揖。
“在下是漕帮在这个码头的管事,人都叫我王二麻子,公子若是到扬州经商办货,需要苦力脚夫车行的,随时可以到码头来使唤则个。”王二麻子看那黄公子卖相不凡,像是富贾人家的公子哥儿,恭敬的道。
“我家公子此趟出门,只为游玩,无须办货,王管事可是有心了。”那范先生应适时应道,果然是一副管家的派头。
“哦,如此则打搅了。”
王二麻子眼见寻不到活计,摇头叹了口气,走远开去。
“漕帮是这一带数一数二的大帮派,前几年我随着安叔出来游历天下时,在漕帮总舵待过几天,帮主江驼子武艺高强,为人又十分义气,是条汉子,漕帮上下,人才济济,在这一带好生兴旺发达,只是不知这码头上生意怎么这么淡。”小六看着王二麻子的背影道,一派lao江湖的口吻。
“你安叔……,他还好吗?我少时便时常听人谈起他……当年的那些事迹,一直想见他一面而不得,可惜啊!”黄公子叹道。
“安先生是世外高人,闲云野鹤的性子,在杨家也是地位超然,勉强不来的,公子还是不要思量这些了。”范先生道。
“安叔现在不知在哪里了,这些年,他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每次回来也是匆匆数日便离开了,唉!~”小六叹道。
“好了,小六,不谈这些扫兴的,快快给本公子前面带路,你可说过这扬州城你来过好几趟了,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的,这日正当午的,先找个地方祭了五脏庙再说。到了扬州,该尝尝正宗的淮扬菜。”几人在船上都没用过饭,此时自然是饿得慌。
“食为天”是扬州城最大的酒楼之一,那挂在二楼上随风飘扬的幌子老远就能看到,此时日正当午,正是午膳时间,一楼大堂中坐满食客。跑堂的,传菜的来回穿梭,好不热闹。小六果然对这扬州城颇为熟悉,一会儿功夫,三人便来到“食为天”门口,正待进去,却见几个酒楼伙计架着个小孩走了出来,走到大街上甩手一扔,“啪嚓”一声,那小孩摔了个五体投地,无巧不巧的正好趴在了黄公子跟前。
领头的伙计“哼”了一声,冷冷的道:“我说杨爷,下回吃饭记得带了银子再来啊,想吃霸王餐啊,你这身板还差了些?”
那小孩哼哼唧唧的回头苦笑道:“我说刘小二,平时我给你的赏钱也不止一顿饭菜钱了,你他奶奶的就不能轻点,小爷我正处于生长发育期,本来就营养不良了,骨头要是再给你摔坏了,以后长不到姚明那么高,我可得找你算账。”
那领头的伙计愣了一下:“姚明,谁啊?哼,下次再让我逮到,揍你。”说完抡了抡粗壮的胳膊,返身入内而去。
“小六啊,给他几个铜板,让他去买点吃的吧。”黄公子看那小叫花子瘦不拉几的趴在地上,于心不忍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