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晔斜了他一眼。</p>
谷中之人慌慌张张的跑来,“末将刘潯拜见陛下。”</p>
“你……”望着面前黧黑的汉子,李晔几乎无法把他与两年之前平康坊南曲中的刘鄩串联起来。</p>
人黑了,也瘦了,穿着一身普通短衫,跟地里的农夫别无二致。</p>
但眼神却更明亮了。</p>
西北是磨砺人的地方,这点绝对不错。</p>
“你怎么弄成这幅样子?”李晔一阵苦笑。</p>
刘鄩却爽朗大笑起来,“甘、肃二州本是塞上粮仓,末将岂能容它们荒废。”</p>
见他精神头不错,李晔干脆直接发问:“西域动乱,朕此时兴兵,将军觉得如何?”</p>
刘鄩离归义军和回鹘人最近,当然知道这两个邻居的动静,“末将以为此时出兵尚早。”</p>
“哦?”李晔来了兴趣。</p>
“回鹘人战力未竭,归义军战心犹在,陛下出兵,可能引起双方的反感,他们要打,何不让他们打个够,陛下到时候出兵,一劳永逸。”</p>
“等不起了,在西域我们还有更大的敌人。”</p>
“萨曼人?”刘鄩一语中的。</p>
萨曼人比当年的黑衣大食更具有进攻性。</p>
黑衣大食建都巴格达,距离西域四千多里,能扩张到怛罗斯差不多是极限了。</p>
但萨曼王朝不一样,这个崛起于河中地区新兴势力,建都布哈拉,离西域更近,独、立的第二年,便大军入侵怛罗斯,击败博拉格汗,窥伺帕米尔高原之东的土地,与喀喇汗争锋不断。</p>
当然,坐镇甘肃的刘鄩,目光不可能翻越茫茫西域的沙漠草原,以及葱岭。</p>
李晔能知道这些,全都是靠忠诚干练的斥候细作,以及往来商贾的口口相传。</p>
“陛下乃天降神人,末将目光短浅,还望恕罪。”</p>
李晔只当他也拍起了马屁。</p>
或许玉门关以西的土地不能为大唐所有,但绝对不能让大食法进入西域,这是李晔的底限所在。</p>
“若是如此,西域不可再乱,晾他归义军和回鹘人也不是我军对手!”刘鄩拱手道。</p>
李晔点头,“此番兴兵,要么不战,一战便要打出大唐的风采!谁不听朕的诏令,违抗大唐的意志,就是大唐的敌人!”</p>
之后三四天,河陇各部唐军渐渐集结,仁美可汗亲率两万回鹘骑兵。</p>
杨师厚、高行周各自镇守本地。</p>
肃州的唐军达到四万之众,还有刘鄩掌控的三万辅军,仁美的两万,兵力总兵力九万。</p>
而九眼泉城早已被康怀英拿下。</p>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p>
唐军上下反复背诵这首诗。</p>
没有什么能比这首诗更能描绘现在的唐军。</p>
望着高耸入云的祁连山脉,李晔真想大喊一声:“大唐回来了!”</p>
刚刚汇合完康怀英部,细作再一次将西域的消息传来:“报陛下,归义军张承奉在境内宣称,已经向西方萨曼国求援,约定共击喀喇汗,天山以北阿斯兰归萨曼人,天山以南博拉格属归义军!”</p>
“什么?”李晔震惊的无以复加,这已经不是胳膊肘往外拐,而是直接投怀送抱了!</p>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带路党的恐怕就在于此。</p>
请神容易送神难!</p>
敦煌跟高昌、于阗一样,都是佛门重地,还能跟中土文化尿进一个坑里。</p>
大食法不是简单的宗门。</p>
张奉承可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而此时大食法还没有露出张牙舞爪的一面。</p>
包括李晔身边的人都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把萨曼人当普通对手看待。</p>
“传令大军先取瓜沙二州!”李晔铁青着脸下令。</p>
原本还想着来个不战而屈人之兵,占领伊州,进兵西州,以武力震慑两军。</p>
但张承奉结盟萨曼,等于把西域虚实全都暴露出来了。</p>
战争的兴致就变了。</p>
不再是内部的争霸兼并战争,而是两个文明的交锋!</p>
爸爸就在身边,你不求,偏偏去求外面的洪水猛兽。</p>
逆子着实可恨!</p>